的設備比金堂還齊全,但是不接散客,這裏來的全是政要商界的大人物,不夠斤兩根本連門也摸不進。
新澳背後和境外錢莊和賭場都有聯係,在這裏可以直接下注參與賭球賭馬等,
絕對保證公平和資金安全,逢一些國內的知名賽事,當然新澳也會自己開盤口,隻是要注很高。
新澳這種地方非常敏感,不光因為是大賭場,更因為出入的人,絕對不能被外界曝光。所以新澳看場子的是李石手下的悍將二熊。
路雲平自然也認識二熊,第一天他帶人來,二熊還下樓來陪著玩了兩局,輸了個整數意思了一下。路雲平對他沒特別說什麼,他覺得二熊肯定會和黎暉報告這事兒,但是一天,兩天,這半個月路雲平都去了七八次了,還是一眼黎暉都沒見到。
每次二熊都是客客氣氣下來接待,不多問不多說,見著那些晚間新聞裏的臉也一概假裝不認識的稱呼先生,如果陪著玩兒就意思著輸點錢,然後就離開了。不過路雲平知道,給他們配的都是在拉斯維加斯或者澳門的大賭場裏幹過的荷官,一水的漂亮洋妞,但都能說流利的中文。
路雲平對這些沒興趣,他經常是前半夜陪著,後半夜就到吧台喝酒打發時間。他猜黎暉一定知道他最近常在這裏,所以就不出現,連李石,陳西林兄弟都不出現,有次路雲平是在沉不住氣了,叫來二熊漫不經心的問,
“最近石頭都不巡場了?”
二熊給他點了一根煙,又叫了兩紮啤酒鮮啤酒,和路雲平喝了起來,
“新澳不是金堂,事情很少。”
“哦,你們黎哥還挺放心你小子的。”
二熊樂了,
“路總,我怎麼覺得您話裏有話啊,我哪裏沒招呼好您直說,可別去黎哥跟前打我小報告。”
路雲平心想,我倒是想讓你穿小鞋,可是我都半個月沒見到黎暉了,晚上也不回家,我到哪裏去打報告。
兩人漫無目的的聊著天,路雲平來來回回都圍著黎暉打轉,二熊當然不清楚他的想法,喝了一紮酒人也放鬆了,夾著煙看那些賭客們把籌碼挪來挪去,
“這次是您自己的生意吧。”
“嗯,你小子眼挺亮啊。”
“嗨,如果和我們堂口上有牽連,就算黎哥不出麵,石頭哥總要來陪著玩一兩晚的,我看這次都是您自己陪,那估計和我們沒啥關係。”
路雲平抓住話頭,
“你們黎哥最近忙的很呢,想來也沒有時間。”
二熊摸了摸光溜的後腦勺,一瞥嘴,壓低聲音說,
“可不是嘛,宋剛送甘肅回來就沒閑著,東郊的場子都砸遍了,上次我和西林通電話,據說棘手的很,黎
哥已經把那邊的明點都關了,啥時候能開還不知道呢。”
路雲平心裏一顫,但是臉上沒帶出來,抽了一口煙才想好接的詞兒,
“沒大事兒,在西京地麵上,沒誰玩的過你們。”
二熊還是撓後腦勺,
“嗯,我也這麼想,不過這小子是不要命的,好像在外麵混開了,這次回來囂的厲害,市局那邊沒啥動靜。”
“他那點破事,十五年就銷案了,要不他敢回來嘛。”
路雲平說著看了二熊一眼,覺得他沒什麼戒心就又說,
“不過這次敢和黎暉對著幹也真是能耐了。”
“嗨,黎哥早就教過我們,道上混,一為錢二為臉,他想在西京的葷場裏賣藥,這是大買賣。”
路雲平轉身拿過杯子,半紮啤酒一飲而飲,二熊在旁邊翹大拇指,
“日,路總你牛逼的很!”
路雲平喝完,拍著二熊的肩膀,
“今天我有事要先走,你和任濤招呼好客人,千萬被出岔子。”
二熊答應了,路雲平又叫來任濤囑咐了一番,最後和各位領導一一作揖告罪,說家裏出急事,有熟人拍他肩膀,
“路總一直說沒結婚,看起來還是金屋藏嬌啊,怎麼?有貓咪在家叫春啊?”
路雲平隻是笑,挨個告辭,然後轉身出來。
抬手看表,剛好是晚上十點半,一秒沒猶豫掏手機給黎暉打電話,這半個月他一有空就把電話掏出來翻私人通訊錄,可是翻來翻去就是沒行動,一拖再拖搞得最後似乎都沒有必要打這個電話了。可是現在,路雲平覺得想那麼多純粹是庸人自擾,黎暉怎麼是在躲著他,他怎麼就一直沒想到可能是出了事呢。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黎暉那邊很安靜,路雲平聽得他帶著鼻音的喂了一聲,胸口一下就暖了起來,
“出來陪我吃夜市。”
“現在嗎?”
“現在,立即,馬上。”
黎暉那邊笑了,
“馬上個屁,你也得等我穿了衣服的。”
“在清澗?我去接你。”
“沒有,在新百樂,和你的蔣進助理在一起。”
“那克裏馬擦,東新街老鐵家吃炒菜去。”
黎暉放下電話從溫泉池子裏站起來,蔣進仰頭看著他手腳麻利的擦身體,一臉嚴肅的問,
“就這麼走了?”
“那怎麼?你還要送我嗎?”
“他一個電話就把你叫出去了?”
黎暉裹著浴巾往門口走,
“林建東半夜打電話叫你出去喝酒,你去嗎?”
蔣進搖頭,
“他沒打過。”
“如果他打了呢?你會拒絕嗎?”
黎暉沒等他回話,
“以前我有事找平子,他都是半夜翻窗戶出來,淩晨再翻回家去,就是高考前都這樣,從來沒說過個不字,”
“那你就這麼算了?”
黎 暉扭頭看他,
“你和林建東做不成朋友,我和平子可是幾十年的哥們了。”
蔣進認真的否定他,
“據我所知,路總可最不願意做你的哥們。”
黎暉頓了一下,
“我知道,但是我們至少還是有哥們這條退路的。”
說完,也不等蔣進再回話,拉開門出去了,隻剩下蔣進一個人泡在熱水裏。
☆、舊路
東新街的老鐵家是幾十年的回民餐館,除了傳統的臘牛羊肉,它還經營午市夜市的炒菜,最絕的是蔥爆羊肉,薄薄的羊肉片連著不斷,筷子夾起來每一片都勻稱的貼著蔥絲,舉起來能透出光,肥的的地方水白的像綢緞。因為細薄,所以非常入味,是老鐵家的招牌菜,這種精致的做法也隻有在東新街的老店能吃得到,如果去鼓樓風俗一條街的新店,就會做成雜七雜八的樣子,羊肉蔫蔫的,薄厚不勻,蔥絲也粗粗細細,一筷子蔥一筷子肉的分不清楚。畢竟那個地方是忽悠外地人的,西京本地極少會有去鼓樓裏吃東西的人。
上中學的時候,男生長身體,各個都饞肉,這道老鐵家的蔥爆羊肉就成了大家祭五髒廟的首選貢品,奈何那時錢緊張,一份12元對路雲平來說也不那麼輕鬆。好在黎暉有辦法,那時把各處上供的散煙讓小弟們折價賣出去,學生窮,買一包煙太奢侈,煙癮犯了就過來買一支抽抽,一兩塊還是能承受的價錢。黎暉把這些錢攢一攢,湊個幾十塊就帶李石,路雲平他們去吃。那時李石曾提議讓黎暉把那些特供的中華煙拿出來賣了,來錢多且快,結果被黎暉按地上好好修理了一頓,再也不敢提了。
那些煙,黎暉在最困難的時候,給媽媽湊醫藥費的時候,都沒拿出來賣過,直到西大街整體改造,拆遷了琉璃巷那棟院落,那些煙才從大立櫃裏轉移了出來。
路雲平對著一盤氤氳熱氣的羊肉,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段流著汗水的青春。他接到通知書那天西京城正值酷暑的末端,準確的說,當他媽大呼小叫的拿著EMS的藍色信封跑進來的時候,路雲平正穿了著個大褲頭看著天花板發呆。
對於高考的結果,他一點不驚喜,這是他該得的,他底子好,隻是認識黎暉後台貪玩了,可是到了高三,黎暉就對他說,平子,我讀不了大學,可是你要上個牛逼的,讓別人知道咱們弟兄不窩囊。路雲平覺得考不上大學也不是什麼窩囊的事兒,可黎暉說,你一定要上個好學校,然後找個好工作,將來做大老板,我和石頭就指著你吃飯了。
路雲平就是為了這句話玩了一年的命,數理化的卷子做的等身高,聽英語磁帶聽壞了倆複讀機,上考場的時候,黎暉趕過來給他打氣,所以他覺得,這個結果是必然的,他實在不明白媽媽興奮個什麼勁,難道這是買彩票撞大運得來的嗎?
那時報誌願理科最熱門的計算機類,路雲平的媽媽也非常想讓他學這個,路雲平心裏卻記得黎暉那句做大老板,於是就念了經濟。很多年以後說起這事兒,他問黎暉為啥覺得他能做老板,黎暉特認真的說,
“我早就拿你和李石的生日去八仙庵算過
,算命的說石頭是綠林道,你是八寶散枝的命。”
路雲平張了張嘴,
“啊?你就那麼相信算命的?”
“那老頭兒可神了,一般人還不給算呢。而且人家沒說錯啊,石頭現在不還跟著我,你嘛,八寶散枝就是聚寶盆下麵鑿個眼,錢都流走了。”
“流哪去了?”
“嘿嘿,緊張了?我在下麵拿了個盆兒給你接著呢。”
然後黎暉從抽屜裏翻出一遝皺巴巴的紙,路雲平看抬頭就認識,這是境外銀行的彙托文件,黎暉敲了敲,
“我差不多也就這些家底,假如有天我有什麼意外,你和石頭一人一份把它分了。”
“放屁,說著說著就胡諞開了。”
黎暉笑了笑,從兜裏拿出煙在桌上慢慢敲,
“這有什麼,哪兒都是一潮水高一潮水低,我現在在西京地麵混得開是因為有人麵,可是過幾年呢,上麵換了人……”
“這兒人麵是你一生下來就有的,還不就是拿錢磨麵,能磨一茬兒就能磨二茬兒。”
“理是沒錯,可萬一有人趕在頭裏呢,畢竟我和你不一樣,做的不是正經事。”
“我看你是好日子過久了,沒事兒瞎琢磨,龍騰和你黎暉是一體的,明裏暗裏咱們都占著,誰能趕在咱們頭裏?”
路雲平說完心裏動了一下,
“你不會是……不想幹了吧?”
黎暉靠在軟椅裏,淡紫色的夕光流了他一身,看上去說不出的恬靜,過了好久,黎暉才開口,語氣掩飾不住的疲倦和黯然,
“我本來也不相幹,當初是因為實在缺錢,後來呢,……是因為我哥,一路就幹到今天了,再想幹淨也不能了。誰知道哪天就全盤完蛋,到時恐怕連國內都呆不了。”
路雲平看著他的側臉,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拉住他,
“好啊。我早就不想在國內呆了,咱們走,我這就準備去辦投資移民,先把身份拿到。”
黎暉愣了一下,剛剛疲倦的神態便藏了起來,他不經意的把手抽出來,拍拍路雲平的臉,
“拉倒吧,見風就是雨。我現在這樣,恐怕辦個護照都麻煩,別說出去了,豹子他們在街上溜達一圈,六大隊那邊都緊張。”
路雲平知道黎暉說的實話,在西京沒人奈何他們,可他們也並非全然的自由,全然的無所顧忌。
黎暉收起桌上的文件,
“家底都交你啦,開心點唄,你算我的繼承人吧……那是不是我死了你得給我戴孝。”
路雲平最不愛聽他說這些,
“瓷錘子,戴你媽逼的孝!”
黎暉哈哈大笑,可是路雲平卻把這事兒放在了心上。
他知道黎暉是因為陳開宇的事有些心灰意冷,但還是積極的開始幫黎暉漂白,在心裏期待有一天能和黎暉一起離開,可是等黎暉漸漸隱在幕後,路
雲平再提投資移民的事情時,黎暉卻似笑非笑的逗他,
“走?你舍得程曉佳啊,再怎麼你也得等他大學畢業一起走吧。”
路雲平想說‘我是要和你一起走’,可是從黎暉的眼裏,他讀的懂那些不願再說出口的意思——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站在原地,等一輩子。
“想啥呢!”
有人重重的拍在路雲平的肩上,路雲平抖著筷子把蔥絲甩出去,李石笑嘻嘻的躲了一下,然後再路雲平對麵拉開椅子坐下。路雲平不拿正眼敲他,埋頭隻顧吃,
“你咋來了?”
李石一笑,
“當然是‘小暉’叫我來的啊。”
他說‘小暉’兩個字的時候,故意學著路雲平普通話的強調,肉麻兮兮的,路雲平對著他的椅子就是一腳,可惜李石塊頭大,坐的四平八穩,
“你明知故問嘛,不是黎哥給我打電話,我咋能知道你大半夜在這兒咥飯嘛。”
“我以為你拿個洗腳盆在樓頂上看星星,突然腳趾抽筋算到的。”
李石抬手叫店員過來,又點了幾個菜,看見那盤蔥爆羊肉已經見底,最後又加了一盤,點完菜才回轉頭衝路雲平樂,
“唉,你說的沒錯,不過我腳趾抽筋可不是算到你在這兒咥飯,我啊,算的是某人被掃地出門後,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路雲平開始還在瞪他,瞪了一會兒,突然憋不住勁了,
“我說,你咋就幸災樂禍呢,也不說拉夥計一把。”
“我咋拉你,你他媽的和黎哥才熱乎幾天,逮空就在外麵偷吃,這咱要不是兄弟了幾十年,真□該把你按地上踩幾腳!”
路雲平老臉紅了,
“小暉都給你看了?”
“咋可能,黎哥對這些事,嘴閉得比蚌殼還緊。不過小弟我在西京也不是白混的,這點事兒,掃聽一下就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路雲平低頭扒拉羊肉,李石叫了冰啤酒,兩人喝了幾杯後,路雲平才把事情又簡單的說了一遍,最後大呼委屈,李石倒很驚訝,
“我賊,你活回去了,讓個小崽子給你下藥,真損麵!看不出程曉佳還有這麼一手,我一直以為他就是個小破孩,還這麼有心機?”
“嗯,我這也算是栽在這兒孩子手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