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深知身在情長在(1 / 3)

第二天早上吃完早點,柳鍾意跟著溫衍出了客棧,那人扶他上馬走了好一段他才突然想起來:“我們的馬不是在問劍門?”

溫衍牽馬走在他旁邊,答道:“重新買的。”

柳鍾意點點頭:“但是我們的盤纏也還在那裏。”

溫衍笑笑,道:“我把那顆夜明珠當了,你想坐馬車也沒問題。”

“馬車太麻煩。”柳鍾意皺了皺眉,否決了這個想法。

兩人出城門又走了一段,周圍已經沒什麼人煙,溫衍牽著馬停下來,道:“鍾意,你靠前坐一點。”

“嗯?”柳鍾意有點不解,但仍是按照他的話挪了挪身子,接著就聽耳畔風過,一個溫暖的身軀落在他身後,雙手環過來,抓住了身前的韁繩。

“……”

溫衍感覺到他身體有點僵硬,雖然柳鍾意有武功,失明之後做一些事情與常人差別不太大,但真要讓他一個人騎馬溫衍仍舊覺得不放心,更何況他身上傷還沒好全。

柳鍾意也知道他的考量,故而並沒有反對,又稍稍往前坐了些,低聲道:“其實……馬車也不錯。”

溫衍聽了這話不由得一笑,道:“好,待我們回到漓城就給你買一輛。”

“……”溫熱的呼吸就在耳畔徘徊,柳鍾意有點別扭的微微偏了偏頭。

溫衍控製著馬匹慢慢跑起來,對著前麵那個坐得筆直的人道:“鍾意,我才發現,你長高了許多。”

柳鍾意側著臉聽他說話,聞言微微點頭,“我二十了。”

的確,他又不是一直停留在他記憶裏那個十三四歲的模樣,溫衍不知怎麼的突然生出些自家孩子長大了的感慨來,這種感覺有點莫名,也的確不該有,溫衍不自覺的笑出聲。

“你笑什麼?”柳鍾意這幾日對聲音越發敏感,即使那笑聲很輕,依舊逃不過他的耳朵。

“沒什麼,”溫衍微微抿唇,看到他半側過來的那張俊秀無辜的臉,忽然生出些逗弄之心來,“鍾意,等我們回到漓城,你可要裝得像一點。”

“什麼?”

“你說過做戲要做得真,現在我們的身份,你是富家少爺,我是你的跟班。”

柳鍾意微微挑眉:“我可沒見過少爺同跟班騎一匹馬的。”

溫衍難得見他這般打趣,不由順著他道:“要不小的這就下馬用輕功?”說著作勢要走。

“你……”柳鍾意下意識的抓住了他握韁繩的手,這才發現那人並沒有鬆手的意思,自己這是被騙了,連忙又把手拿開。

其實無論表現得多麼無所謂,掩飾得多麼好,整個世界一片漆黑的感覺肯定會讓柳鍾意缺少安全感。吃飯的時候如果不是把菜夾到他碗裏,他根本不知道菜盤在哪裏,走路的時候沒有人牽引著,肯定會撞到不少人,也分不清楚方向。本來非常簡單的一件事,好像突然就變得很難,本來不怎麼用心便能輕易駕馭的,現在甚至根本做不好。

柳鍾意剛剛抓住他的那一下,片刻都不到,溫衍卻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鎮定如他,其實也會有慌亂的時候,隻是習慣性的掩藏起來,給人一種無所謂的錯覺。

其實這兩天的一些細節已經表現得很清晰,就如柳鍾意會對他比原來親近一點,究其根源,其實都是因為那個人失去視力之後的不安。

溫衍忽然便生出些疼惜的心情來,多麼奇怪,就隻是因為那短短片刻的一個觸碰。

柳鍾意又說了句什麼,被風聲淹沒,溫衍一時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我說,夜離給你易容了嗎?我可也沒見過……長得像你這樣的跟班。”

“什麼樣?”

“……”

“嗯?”溫衍見他不說話了,雖然猜到了大致意思,卻仍忍不住擺出溫柔逼問的架勢。

“很好看。”柳鍾意轉回頭,說得十分淡定。

溫衍微微勾了唇角,“夜離給了我一張麵具,還有胡子。”

“哦?”柳鍾意似乎很好奇,扭過身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的確是人皮麵具的觸感,嘴唇周圍貼了一圈胡子。

“別拽掉了。”溫衍提醒他。

柳鍾意放過了那撮胡子,也轉了回去,道:“夜離的易容術很厲害,我也是跟他學的。”

溫衍頷首:“的確十分精妙,不過,要如何去除?”

“這個不能告訴你。”柳鍾意答得一本正經。

溫衍笑了笑,“嗯,那便不說罷。”

兩人回到漓城之後並未直接去問劍門,而是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畢竟現在柳鍾意要躲避鬼樓的眼線,若是就這麼明目張膽的過去,很容易被拆穿身份。

溫衍將人安置在客棧之後自己先去問劍門悄悄打探了一番,得知袁青峰來之後帶回了易召永與駱南同歸於盡的消息,幫忙重整了門內事務,並主持著讓門中的大弟子接任了門主之位。而安排好這些事情後他便時常獨自待在後山的墓地,不讓任何人打擾。

打探好消息後,溫衍便直接帶著柳鍾意去了後山。

後山平時少有人來,一般都是些砍柴采藥的普通人,因此並沒有安排弟子把守。

因為來過一次,溫衍也還算熟悉,帶著柳鍾意不多時便找到了上次焚化易天行遺軀並安葬的地方。

那地方是易天行生前早就囑咐好的安葬之所,一般問劍門弟子下葬的地方並不在此處,因此林間也隻得孤零零的一座墳塋。

遠遠的隻見一人坐在那座墳前,身旁放著一壺酒,那人就那麼獨自一個,自斟一杯,再倒一杯於墳前,仿佛與人對酌一般。

“想當年我們三人雲遊四方,何等自在,如今不過二十年,竟隻餘我一人在世,”袁青峰握著酒杯喃喃道:“大哥,你倒好,拋下我一人同三弟團聚去了……”

他將麵前兩個酒杯一一倒滿,正待再說些什麼,忽聽林間傳來衣物擦過草木的細微響聲,便停住了動作,沉聲道:“何人?”

“袁前輩。”

溫衍並未閃躲,帶著柳鍾意走過去,抱拳一禮,道:“抱歉叨擾了。”

柳鍾意看不到人,便也向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禮,以示敬重。

袁青峰聽出他的聲音,頷首道:“原來是溫賢侄,我料到你會來,隻是何故這身打扮?”

溫衍道:“在下同朋友遭人跟蹤,故而易容改扮,掩人耳目,前輩不必擔心。”略微頓了頓,他斟酌著問道:“不知袁前輩在問劍門可曾發現什麼線索?”

袁青峰微微點頭,“確有發現。在大哥房中的那個標記,我覺得十分眼熟,仔細回想後,憶起曾在雲川見過。”

“便是與韶洲相鄰之處?”

“不錯。當年我們兄弟三人曾四海雲遊,北至勒綠原,西至白漠,南及鮫海,雲川也是我們曾到過的一個地方。那裏算得上十分偏僻,許多風俗文化都與中州不同,倒也別有一番韻味。”袁青峰不由得露出些許回憶的神色,過了片刻,方才回了神,道:“那邊氣候濕熱,雖然風景明麗,但也多毒蟲瘴氣,也有人善於養蠱,頗為凶險。”

溫衍略一蹙眉,已然明白他的猜測:“袁前輩是懷疑這次的蠱毒源自雲川?”

“嗯,”袁青峰接著道:“那次我們入雲川是跟著一個商隊,你也知道,雖然去那邊的商旅常常有去無回,但因為能夠賺取暴利,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有不少人想著去一次回來賺的錢就夠花半輩子了。那個商隊帶過去的貨物是些絲綢和精致的金銀玉器,在雲川本地很是值錢。我們與商隊同行,結果遇上了強盜攔路,一開始隻是幾個小賊,很快便被解決了,我們也並沒有在意。”袁青峰皺起眉來,似在努力回憶那日的景象,“結果到了晚間竟有人領著不少人前來尋仇,看他們的衣著,似乎並不是強盜那麼簡單,倒像是一個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