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生氣,飄到男人身邊對他嚷:“你怎麼可以隨便折花?疼死我了!”他本是單純抱怨,沒料男人竟朝他的方向扭了下頭。
花妖驚住,心跳驟然加快,木著身子不敢動,卻發現男人並沒有做更多,隻是轉回頭去,邁步走向不遠處的別墅。
——什麼嘛,我還以為你能看見我呢。花妖有點不快地扁扁嘴,跟在男人後麵飄進房間:我倒要看看,你想拿我的花枝做什麼?
就見男人到廚房把花放進一個漂亮的水晶玻璃瓶,又往裏麵放了些泡好的營養土,然後端著花瓶走進一個房間裏。
那房間不大,一共隻有十來個平方,跟整間富麗堂皇的別墅非常不搭,一看就知道是保姆間或者傭人房,連個窗戶都沒有。盡管如此,卻被收拾得非常幹淨。一邊的牆前放著一米高的落地組合書架,其上擺滿了書;寫字台上放著一盞小台燈,顯然是地攤貨;小小的單人床上鋪著樸素的藍白格子床單,枕頭上蓋著一塊豔俗的枕巾,上麵是一朵鮮紅的桃花。
男人把花瓶放到寫字台上,然後坐到床邊,愣愣地看著那隻花開正豔的碧桃,半晌冒了句:“桃花開了……你為什麼還不回來?”
“你在等人嗎?”看到男人的表情,花妖心中揪疼。明知道對方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還是忍不住問。他飄到男人身邊坐下,歪著頭問他:“你在等誰?那個人去哪裏了?”
男人癡癡地望著桃花,花妖便癡癡地望著他。
後來,男人睡著了。花妖蹲在床前看他的睡臉,猶豫了很久,還是伸手摸摸他的頭發。男人在睡夢中發出一聲孩子氣的嚶嚀,眼角滑下一滴淚。
碧桃花妖回到桃花樹上,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男人的臉。他在樹上翻滾了一晚,最終妥協地撇撇嘴,重新回到了別墅中。
從這天開始,隻要男人回家,他就會跟在對方身後——雖然他也想跟出門,無奈妖怪不能離自己的本體太遠——男人吃飯,他就坐在桌邊絮絮叨叨地說話;男人打掃衛生,他就跟在身後數落對方笨手笨腳;男人坐到小房間發呆,他就陪著男人發呆;男人睡著,他就小心翼翼地躺在男人身邊,陪他睡著。
時間長了,他便知道這個男人名叫趙子軒,知道他已經三十六歲,知道他有很多朋友,知道他一直等待的是離開戀人,知道這間房子充滿他跟戀人之間的回憶……作為回報,他也對趙子軒介紹了自己,他說他是一隻碧桃花妖,不清楚自己多大了,他說他一隻守在這個房子裏,就是想守著趙子軒……
他趴在男人耳邊小聲說:喂,趙子軒,我喜歡你。明知道對方聽不見,卻仍然紅了臉。
第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年春天,碧桃盛開的時候,趙子軒又到院子裏折了一枝桃花。他盯著桃花癡坐了一天,第二天就打電話約來很多人,在家裏舉辦了一次狂歡party。
碧桃花妖被嚇壞了,從他蘇醒開始就沒見過這麼多人。他艱難地跟著趙子軒鑽進鑽出,被人類身上的濁氣熏得直犯惡心……後來實在撐不住,跑回桃樹裏喘了口氣,可等他再回到屋子裏,就見趙子軒拉著一個女人進了臥室。
他立刻衝進房裏,隻見兩個人類四肢交纏地滾到了床上……
花妖站在門口,愣愣地看著他們翻滾、糾纏、入眠。他覺得眼眶熱熱的,用手擦了擦,才想起,身為妖怪的自己是沒有眼淚的。
他並沒扭身走開,而是飄到床上,小心地蜷縮在趙子軒身邊。
他小聲警告對方:“這一次……就原諒你,但也隻原諒你這一次哦!”隻是,趙子軒聽不見。
有一就有二,趙子軒好像迷上了派對。他開始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召開派對:周末派對、化妝派對、入夏派對、豐收派對、萬聖節派對……讓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在這棟曾經隻有他和花妖的房子裏,跟不同的男女發生關係。
花妖一次又一次原諒趙子軒,一如既往地跟在男人身後,隻是他越來越沉默。
一晃眼,新的一年又來了。
元旦派對上,出現了一個碧桃花妖從沒見過的新麵孔。新麵孔有藍色的眼睛,似乎是個外國人。花妖從人們的對話中得知,這人跟趙子軒是大學同學,同時也是曾經的戀人,關係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