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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趙元彬朝馬郊發火那天起,後者就再沒登趙家的門,而趙元彬呢,也沒來找馬郊。
馬郊又是心酸又是無奈,卻又有點強求不得的坦然。他安安分分地上學,有空就去醫院看看正在調理身體的馬遠,即便一次又一次被趕出來也不惱,空閑時間就打打零工攢攢錢,準備替哥哥把欠趙元彬的醫藥費還上。
這種情況持續了3個月。入秋的時候,馬郊在去打工的路上被人堵了。
堵住他的人是趙元彬的手下,馬郊曾經在馬遠的租房見過他。他自我介紹叫阿偉,說要請他喝茶。馬郊本想拒絕,可阿偉很懇切地說:“我有事相求,是關於趙哥的……很重要,我們真是沒辦法了。”馬郊便跟他走了。
到了學校附近的茶餐廳,進了小包間,馬郊立刻問:“趙哥怎麼了?”
阿偉歎氣:“這事本來不該跟你這外人說……不過看趙哥之前那麼重視你,你也不能說是外人吧。這事兒邪乎得厲害,怎麼說呢……”
馬郊心頭一跳:“邪?是不是跟趙哥從我哥那裏拿回來的關公像有關?”
“哦,你知道?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阿偉驚訝,隨即點頭,“對,就是跟那關公像有關。我從十四歲就跟著趙哥混了,那個關公像還是我跟他一起從地攤上淘換來的。早些年在家鄉的時候,雖然我們也供著它,但大家都知道那玩意兒是個死物……當時你在巷子裏要砸,我們還笑話你呢不是?”
“可現在不一樣了。也怪我們粗心,沒有早發現不對的地方。當時從你哥那把關公像拿回來,不是說要供到七哥墳頭嗎?誰知一到家,趙哥拿了那陶像一會,突然就改主意了,把那玩意兒放到了他房間裏。之前你每個星期都去,情況還好,趙哥雖然經常發脾氣,但還算正常。自從三個月前你不再去了,趙哥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
說到這裏,阿偉用手耙耙臉:“他變得非常暴躁、易怒、好戰,總是讓兄弟們去跟別人搶地盤、起衝突,很多事情明明可以互退一步海闊天空,他卻偏要跟人鬥個你死我活,幫裏很多弟兄在械鬥中受了傷,各個叫苦不迭。我們這些早些年就跟著他的兄弟想勸,可全都被罵回來了。後來聽保姆說,趙哥最近總是躲在臥室裏,還把那關公像抱在懷裏絮絮叨叨的說話,關二爺顯靈什麼的……我們就猜他可能是被不幹淨的東西衝撞了。”
馬郊聽到這裏,感覺阿偉的話全都在自己意料之中,便說:“我也覺得那關公像有問題,三個月前我甚至試著砸過一次……結果就是被趙哥趕出來。你說的情況我了解,但你來找我也沒用啊?”
“不,是有用的。”阿偉用手指敲敲桌麵,“我們兄弟合計了一下,感覺你似乎能壓住那關公像的邪氣。而且,趙哥疼你,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說話肯定比我們管用。這才來找你,就是希望你跟我過去看看趙哥,如果能說服他把那破玩意兒砸了最好,實在不行,把它偷出來讓我們處理也行。”
“這……”馬郊猶豫。
阿偉站起來,衝他一鞠躬:“求你了小兄弟,全都為了趙哥。”
馬郊發現,趙元彬這個人已經成了自己的軟肋,他哽了半晌,最終還是點頭:“行,我跟你去。”
再見趙元彬,馬郊就發現那人瘦了。
他的顴骨因為瘦削分外突出,臉一如既往的英俊,隻是少了一份平素的灑脫淡然,多了一份令人膽寒的陰翳。他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撩起眼皮打量被阿偉推進門的馬郊,冷冰冰地問:“你怎麼過來了,誰準你過來的,你不是不來了麼?”看了眼門口,他冷笑一聲,又說:“是不是阿偉?小崽子膽子越來越衝了。怎麼,你跟他們達成同盟,也來勸我砸了那關公像?上次沒砸成不甘心是不是?”
聽了這席話,馬郊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會。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傻乎乎地看著那人的臉,最終走過去,抬手撫住趙元彬的臉頰說出第一句:“……你怎麼這麼瘦了呀?”
這句話一出口,他就覺得眼眶滾燙,眼淚不受控製地滾了下來。3個月來被壓抑住的思念和委屈在他心中衝撞奔騰,讓他控製不住地彎腰抱住趙元彬,顫抖著問:“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模樣啊?”
趙元彬顯然沒料到馬郊會是這種反應。他的身體先是僵硬得像塊石頭,隨即慢慢放鬆下來。他有些遲疑地抬起胳膊抱住馬郊,隨即緩過神般緩緩用力,再開口已經是馬郊熟悉的溫柔腔調:“……別哭,我沒事啊……你不要哭了,這麼大人了,怎麼這麼愛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