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天,徐爺爺才拿著一本舊雜誌回到了自己的屋裏。
院子裏有人說:“荒老頭不簡單啊!在六八三專案組的呆了幾天,說出了不少的事情。”
“什麼事?”
“我要是知道,還能在這裏瞎扯?”
劉嫂扭過頭對我說:“快去看一看你的徐爺爺,我燉了一大鍋骨頭湯,吃飯的時候過來端一碗!”
“吔!這就惦記上了?”
劉嫂半嗔半怒地啐了一口,又笑著問道:“你也想喝一口?”
大家一哄而散,仿佛這就是生活該有的樣子。在院子裏,劉嫂是一個熱心人,性格潑辣。她在菜市口的商場裏做會計,頗有人緣。
她的丈夫死於工傷,她的女兒已經上初中了,我叫她易慧姐姐。
屋裏有些透風,徐爺爺和衣躺在床上。蜂窩煤爐子裏的火已經熄了。走到床邊,我拿起茶杯說道:“我去找易慧姐姐,給徐爺爺討一杯熱茶來!”
“不用……”
“什麼不用,這個屋裏就像一個冰窖!”
聽到了劉嫂的聲音,徐爺爺翻身下床。劉嫂提來了一壺熱茶,掃了一眼屋裏的破銅爛鐵,徑直說:“荒老頭,你這是擺爛呢?還是不滿?我問了,街道上給你安排了好幾個工作,你都沒有去!”
“我這人耍慣了,又不服管!還是這樣好,也算是變廢為寶!”
劉嫂給茶杯衝上了茶,抬起頭笑了:“好!好!好!在你的眼裏,什麼東西都是寶!”
我翻開徐爺爺拿回來的舊雜誌,裏麵有許多不認識的繁體字,還有幾幅線描插圖。
“你們爺孫兩人先聊,我去給你們煮點蘿卜過來……”
劉嫂出去後,徐爺爺才說:“我們都住在一個院子裏,就是一家人。”
這樣說,也就是不用給劉嫂講客氣。有來有往,不用錙銖必較,才會有人情味。
把已經借了好幾天的兩本連環畫遞給徐爺爺,我才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叫林重的南洋客是什麼人呀?”
“他是海外洪門的特使,要把一大筆海外捐款和募集到的醫藥物資交給抗日政府的手裏。當時,日本人已經盯上他了,企圖利用林重赴渝將我們的交通線連根拔起……”
說到這裏,徐爺爺喝了一口熱茶。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一百多年來,我們的大好河山飽受海外列強的蹂躪。外爭國權,內懲國賊,多少勇士前赴後繼……要知道,沒有國就沒有家。”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到劉嫂已經端著煮好的蘿卜進來了,熱氣騰騰的肉湯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來,趁熱吃點!”
劉嫂穿著一件貼身的紅棉襖,滿麵春風。徐爺爺問:“嫂子,你在湯裏加了什麼?這麼香?”
“不就是一勺鹽?還能有什麼?”
“還有薑、芝麻、白胡椒和紹興料酒,出鍋後還加了蔥花!”
蔥花就浮在湯麵上,我卻沒有找到薑和其他那幾樣東西。劉嫂說:“沒有想到,你還是一個美食家!哪一天,我再做幾道菜,我看你還能不能報出裏麵的配料!”
風從門縫裏吹進來,竟然翻開了那一本舊雜誌,我看到了四個大字:劫後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