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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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下來,遠處的雕梁畫棟裏紅燭高照,人聲鼎沸,仿佛幾日前冰夷進犯的噩夢都消融在酒精和金銀裏麵,葉城依舊是那個繁華的不夜之都。

在這些流光的陰影下,一個黑影正摸索著從狹窄的陋巷裏麵穿過。他的身影有些搖晃,一看就知是受了傷,腳步幾乎無力抬起,幾次差點被地上的石子絆一跟頭。不過短短的路程,甚至還沒有走出這片貧民聚居的小巷,他就彎著腰扶著牆根蹲下去,大口地喘息,壓抑地咳嗽。

一扇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從那黑暗中明顯的花白頭發,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老人。他的眼睛盯著前方痛苦喘息的人影,慢慢走了過去。

感覺到有人靠近,前方的人影沒有回頭,卻驀地用嘶啞冷酷的嗓音低低吼道:“走開!”

老人卻沒有停下腳步。就在對方脫兔般反身亮出手中斷刀的時候,老人喚了一聲:“小石頭?”

拿刀的人愣住了,他定了定目光,終於認出了麵前的老人:“羽邊大伯?”

“是我。”老人分辨著鼻中吸進的血腥氣,驚訝地問道,“小石頭,你受傷了?”

“嗯,還好。”明石盡力回答,緊繃的身體一動不動。

“到我那裏去歇歇吧,怎麼說,也算你的家啊。兵荒馬亂,這些年你又跑到哪裏去了,雜耍班子裏雖然日子苦,卻也不會少你一口飯吃……”老人毫無芥蒂地扶住了明石,絮絮叨叨的話語讓明石的身心慢慢放鬆下來。畢竟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羽邊大伯,連那體溫也是熟悉的,而雜耍班子裏每一個人都像親人一般,有好吃的先留給自己吃,有點錢就張羅著給猛長個子的自己做衣服……明石想到這裏,鼻子裏有些發酸,看著破舊的木門問道:“裘三叔、葛巾、岑萱幾位姐姐他們都好麼?”

“好著呢,今天都到陳大老板家裏給老太太賀壽去了。我老了,不能表演了,隻能留下來看門。”羽邊說著話,點亮了屋內的油燈,照出室內簡陋的陳設,也照出了明石前襟上淋漓的血痕。

“前兩天被亂兵砍的。”見羽邊大伯盯著自己打量,明石趕緊解釋道。

“天下不太平,老百姓就遭殃。”老人點了點頭,“櫃子裏麵有幹淨衣服,也有藥,你自己弄。我去給你做點吃的。”說著掀開簾子進廚房去了。

明石咳嗽了幾聲,端起桌上的水碗潤了潤冒煙的嗓子,自行換衣上藥。他和這些人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一切都太熟悉了,就仿佛回家一般自然。等到羽邊烙好一張蕎麥餅放在他麵前,明石閉著眼睛咬了一口,細細品著那誘人的滋味,看得一旁的羽邊都微笑起來。

自從在伽藍地道前的戰場上受傷暈厥,明石已經好久沒有享受過這樣坐下來吃餅的鬆弛。記憶裏,隻有四處橫飛的血肉,將封住地道入口的精鋼大門濺成一片暗紅,而他奮力伸出去想要扳動開門機關的手卻最終無力垂下——就算終於打開了地道的入口,他也沒有力氣再挪動一步了。千算萬算,任何人都沒有想到大功在望的時候,會從天而降一人一狷,將冰、鮫兩族多年的苦心積慮化為泡影。從等待焚燒的死人堆裏逃離的時候,明石感覺得到藏在貼身處的那瓶“太素”毒粉還在,他隻能小心翼翼地潛逃出葉城。他不敢隨意處置那瓶“太素”,一旦這些毒素蔓延,就會永久毀掉一片土地,而這些土地也正是冰族所需要的。隻有巫姑,才能決定將這些毒素灑在什麼位置。

“困了麼,就在這裏睡吧。”羽邊的聲音從身邊傳來,明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他實在是太累了,傷口又一直沒有得到處理,發炎引起高燒,昏昏沉沉地幾乎沾上床就睡著了。

夢裏又似乎回到了小時候,他用躡雲術表演攀登蠟燭樹的絕技,一雙美麗的眼睛在下麵擔心地看著他。那個女人……他有很久沒有想起過了,隻有在表弟重爍的臉上,他偶爾能找到那個女人秀致的眉眼。畢竟是他的母親啊,雖然她活著的時候他從來不曾對她有過好臉色,可到了這傷痛交加身心俱疲的時候,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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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