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間道,世道人情(1 / 2)

方仲永在得知自己父親的消息後,滿腔思緒如繽紛落下的銀杏樹葉,在不同的維度裏旋來轉去,徹夜都無法平靜下來。當年的父親,為了素未謀麵的自己,不顧自身安危的飛身而起,乃至中了敵人的暗算,這就是骨肉至親與生俱來的聯係。雖然他是帶著前世的記憶穿越而來,對這個父親或許並沒有堅固的親情,但是他在內心裏卻十分敬仰,想著一定要把他救出來。每每他想到自己的父親,可能在敵人的手下備受煎熬,他就感到一陣坐立難安。

在有些時刻,他又不自覺地聯想到自己的前世,想起前世的父母,含辛茹苦的供他讀書,從未索取過任何回報。而就在他事業有所成的時候,一場車禍竟奪去了他父母的生命,子欲養而親不在,正是人間至痛!每每想到這些,他便痛徹心扉,這也是他在前世唯一的遺憾了。他顫抖著,他害怕,這一世的重蹈覆轍。

茫茫黑夜慢慢,那些年的時光,他的兩世記憶,一時間紛紛如走馬燈般湧上心頭,前世的至親與今世的至親,光影交錯竟似乎融合在一處。這一夜,方仲永不停地在夢中呼喊著——“爸爸!媽媽!”

第二日清晨,方仲永早早醒來,他被兩世截然不同的記憶攪得頭痛欲裂,也沒有跟何伯與雷逸打聲招呼,便獨自一人,消失於褥寒緩日的京都。

前幾日裏風光無限的小詩仙、武試四強,此時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眉若枯草,眼似磨砂,身形憔悴,形容枯槁,這全然不是一個十歲少年該有的精神狀態。幸好此時的街頭鮮有行人,沒有人注意到如孤魂野鬼一般的方仲永。現在的他,可真是生年不滿百,身懷千歲憂。

方仲永會突然變成這副模樣,不單單是因為知道自己父親遭到囚禁的緣故,也因為他對自己的身份、對自身在這個世界存在的價值,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動搖。之前的他,隻是想著拋卻過去,重新活這一世而已,但是現在的他,有些不知道為什麼而活了。他想到被自己輕易拋棄的前世記憶,想到那個為了事業有成而每日蠅營狗苟的自己,雖然達成了目標,但又覺得空空如也。那麼,在這個世界呢?就算練就了世間最強,又有什麼意思?

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他就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在無人的街頭獨自遊蕩,偶爾瞥見幾家商戶,剛剛迎著朝霞,推開了門窗,裏麵有人在擦拭著桌子,整理著店鋪。朝霞灑落到他們整理好的桌麵,對他們來說,這是新的一天,也是無限重複的舊的一天。

“或許過這樣一種名為普通人的生活,會更加幸福吧?不必每日將自己的血汗寄存在那名為理想卻虛無縹緲的盒子,更不必擔心自己的生命無常,隻需要當一個釘子給世界運轉就好了。不然怎樣呢?就算是在這個世界裏,我那看似無敵的父親,最後不也還是遭人陷害,被人抓去了嗎?哎,就算一世英雄無敵,又怎敵變幻命運無常?

方仲永歎了口氣,在內心這樣想著,竟不知不覺地走到了城門外,恍然回望,此時的京都不再給他意氣風發、人傑地靈的感覺,而是像一個龐然怪物,想要將他無情的吞噬。

此時,太陽照常升起,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失神而停止運轉,時間是最殘酷的劊子手。方仲永走進了林中路,原本斜長的影子,漸漸變短,融入了樹木的影子,消失不見。

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的手裏多了一張沾著血跡的紙,“永兒,順從自己的心意,快樂地生活下去吧,父親會一直守護著你的。”遒勁的字體,滲透出絲絲暖意,“順從自己的心意嗎?”方仲永低聲呢喃著,他抬頭望去,太陽竟已經懸在頭頂,而林中路也越來越窄,他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方仲永走近一看,發現竟然是截路的土匪,大概有七八人,還有一群穿著奇裝異服的人,二十多人蜷縮在一團。

“快把你們值錢的東西交出來!”為首的一名土匪大聲威嚇著。

“我們隻是來京都唱戲的班子,並沒有值錢的東西,請大爺高抬貴手。”一個頭發斑白的老人,顫抖著跪在地上,懇求著土匪。

然而土匪似乎並沒有放過他們的打算:“哦,既然是一個戲班子,那總有一些金銀細軟吧?別廢話,快點拿出來!”

“大爺,那都是我們靠著賺錢的命根子,求求大爺給我們一條活路吧!我給大爺磕頭了。”說著,那位老人家便跪倒在地,不停地磕著頭。

然而土匪絲毫不為所動,抽出手中的長刀,說:“老子給你活路你不走,那就送你們一起上路。”

眼見那土匪就要揮刀砍人,忽然,從林中傳來一聲斷喝。

“住手!”

早就站在一旁的方仲永,今日本就是心煩意亂,看著這些被侮辱與被損害人們的可憐模樣,他忽然生出一股邪火,想要燒盡這群強盜。

眾土匪先是一驚,但是看到對方隻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馬上露出訕笑:“這是誰家的小兔崽子,跑到這裏來裝英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小六,去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