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便宜啊。
張則上下牙齒一個用力,將圓滾滾的棒棒糖咬碎,哢嚓。細微的聲響過後,有風從地麵掃過,房子的陰森氣息消退了些許。
這時,有人從樓道走出來,是一個即使在大熱天,也緊緊裹著一件灰色外套的成年男人。他一邊走,一邊用那雙吊三角的小眼睛瞥張則。靠近時,腳下一個趔趄撞到張則身側。
“抱歉,抱歉!”
張則二話不說,一把將人拽回來,揪著他的衣領,似乎在笑,“兄弟,兔子不吃窩邊草啊。”
“你,什麼意思?”
張則抬起空閑的右手,握拳,骨節咯咯作響。
男人肩膀一縮,腦袋一低,“唉,行行行!你先放開我。”
張則一動不動,隻是抓住領口的手勁收得更緊了。
男人喘不過氣來,正所謂小人長戚戚,掙紮不得,隻好悶悶不樂地把剛搞到手的錢包雙手奉上。過程中忍不住偷偷瞅一眼這幹扁扁的錢包,切,窮鬼。
張則看向男人眼下一片駭人的青黑眼圈,撇撇嘴,“有打火機嗎?”
男人不小心對上張則深不見底的黑眸,一愣,顯然沒反映過來。
“我問你有沒有打火機。”聲音有點不耐煩。
“啊,有!有有有!”趕緊掏出打火機塞給他。
張則接過打火機,手一鬆,“滾。”
男人配合地滾了。
張則把錢包揣回口袋,取下夾在耳朵上的煙,食指和中指夾著遞到唇邊輕輕叼著,垂下眼皮,睫毛投下一層陰影,點火。
嗒。
打火機發出一聲輕響,沒有火苗冒出。
嘖,張則偏頭看一眼打火機,沒氣了。
把煙夾回耳朵,大搖大擺的踏進樓房。窄小的樓梯,狹長的樓道,鞋底踩在地上發出一連串悶響。
這棟屋子外麵看著沒什麼特別,進去後卻發現樓房中央是鏤空的。就像一個被挖掉實心的四邊形,一家一戶,打開門就可以看見對方。就像一幢閉合鏈接的四合院,隻不過它有四層。陽光從上方投射下來,照向樓下那塊四四方方的水泥地,地麵上擺放著幾盆死氣沉沉,葉片萎靡卷曲的盆栽。
樓內空空蕩蕩,在這裏居住的人屈指可數,大部分人都離開了。留下的,不是剛才見到的那種非正當從業者,就是無處可歸的落魄人士,也許還有吸毒犯。張則目光落到斜上方,一扇玻璃破碎的窗戶,就在剛才,有人從那裏偷偷注視著他,用凝固的,一轉不轉的目光,緊盯著他不放。
吱呀。
轉角不遠處,有人把門推開。
張則看過去,一個頭發蒼白,皮膚滿是褶子的老太婆,推出她的坐在輪椅上的老伴,似乎陪他想曬曬照進樓內的陽光。
老頭子嘴巴張張合合,咿咿呀呀的說著無意義的話語,眼神時而充滿恐懼,時而充滿欣喜。他是個瘋子,瘋了很長時間了。
老太婆向突然闖入的陌生人投去戒備又敵視的視線。張則攤攤手,努力擺出一副無害的微笑,雖然他的笑容總會帶上若有若無的邪氣。指指他身後的門,示意自己是這裏的新住戶,咱們住在同層,從今往後大家就是互幫互助團結友愛的好鄰居了。
老太婆喉嚨一陣抽動,然後她對著張則的方向吐了一口濃痰。
張則:“……”
打開房門,張則很欣慰,至少這扇防盜門還是盡到自己應盡的職責,它還起到了那麼一點作用。
屋子裏透著一股黴味,陰氣極重,但不得不承認,房子的采光不錯。
有床,有沙發,有廁所。而且廁所衝水時不會冒出殷紅鮮血。總而言之,張則個人還是挺滿意的,他推開窗戶,等待風吹散滿屋子的晦氣。
屋裏靜悄悄的。
“你覺得這裏怎麼樣?”張則突然說。
……
沒有人回應他。
張則無所謂地聳聳肩,把夾在耳朵上的煙重新叼進嘴裏,在狹小的屋子裏翻翻找找,希望能翻出一個打火機。
屋子裏滿是翻找東西時,叮叮當當的響聲。
片刻,一抹隱約模糊的身影漂浮顯現在張則背後,骨節分明的手指湊近張則嘴巴,取下他嘴裏的煙,扔了。
寬大的銀色長袍套著清瘦修長的身體,袖擺衣角繡著精致的圖紋,比綢緞更有質感的黑色長發無風自動。
一眼看過去,閃瞎人眼。
張則咧了咧嘴角,笑了,又問:“你覺得這裏怎麼樣?”
背後靈,我們先暫時稱他為背後靈吧。
背後靈淡淡地望向張則,看似隨意實則肯定地,搖頭。
至於臉,張則一直覺得,這位背後靈的臉……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