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院的時候,四人分乘兩輛車。隻是顧幻璃坐在副駕駛,一副目不斜視的樣子,就足以猜到坐在她身邊駕駛汽車的人,絕非薑承影。
兩個人都不知該如何打破沉默,所以,就任由這靜默在密閉的空間內流轉。歐陽聿修在換擋的時候,隨手打開了收音機的按鈕,緊接著,如水的歌聲傾瀉而來。
“相見不如懷念,就算你不了解,我那冷漠的眼你為何視而不見。對你不是不眷戀,也許心情已改變,被你擁抱的感覺開始像個冬天,我才發現你我已活在不同的世界……”
一時間,兩個人從茫然不知如何開口過渡到靜靜地欣賞著這感性而低沉的聲音。顧幻璃卻不知道,歐陽聿修此刻暗自長籲了一口氣。接下來的歌曲繁蕪的很,既可以歡躍,又可以性感,也可以豪放,情緒在不同的歌曲間跳躍著。
“接下來,還不打算用替身?”
歐陽聿修的聲音很淡,顧幻璃卻轉過頭看著他,微笑道,“開始都沒用,如果後麵用了,觀眾看了會覺得很奇怪吧。”
“這方麵,你真得很倔。”歐陽聿修慢悠悠地說道,“可是,身體是你自己的,總該悉心照顧,否則,你的家人和朋友會擔心不已的。”
“嗯。”顧幻璃輕輕應了一聲,轉頭看向車窗外,浮光掠影間,她靜靜地微笑著。
“明天,劇組、鳴天還有我會聯合開一個記者會,針對這一次的事件做一個詳細的說明。”歐陽聿修直視著前方,那雙幽深的黑眸中仿佛有著無盡的涵義。
“我沒有關係。”顧幻璃想了想,反複思量。突然抬起頭,很燦爛地笑,“何況,這樣的記者會反倒落了別人的口實,以為我想要借歐陽先生上位,借受傷的機會炒作。如果,我沒有能力讓大家關注我的演技,那麼,就這樣被誤解也沒關係。當然,我希望那些騷擾能夠停止,畢竟,醫院和鳴天還要正常辦公。”
歐陽聿修微笑,“被人誤解,侮辱,責難,你不擔心?”
“選擇了這條路,就必須與玻璃心說拜拜。否則,天天中槍,豈不是連活都不要活了。”這些天,顧幻璃想了很多,那些給予她難堪的人真的能決定她的生活,她的未來麼?不能。既然不能,她又何必要因此斤斤計較。“還有,因為這件事給歐陽先生帶來的困擾,我很抱歉。”
歐陽聿修握著方向盤的手指一緊,他緩緩道,“你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那我又該說些什麼才好呢?”
顧幻璃咬著唇,半晌之後,才低聲道,“對不起。”
歐陽聿修猛地一踩刹車,他看著顧幻璃,眼裏漫過溫柔的眼波,“不要說對不起,因為害你受傷的人是我。隻是,我沒有想到,就算經曆痛苦,你依舊還是選擇留在這個圈子裏。”
顧幻璃鼻子裏有些發酸,她不是覺得自己有多委屈,她隻是自責還有反省。她真得想不通自己到底在別扭什麼,非要讓歐陽聿修說出是他害她受傷的這種話……心中百轉千回,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如果,我是說如果,接下來還有訓練的鏡頭,還有我要不停摔出去的鏡頭,歐陽先生還會像之前那樣,一絲不苟地完成每一次麼?”
“被我托舉起來的你,會怕麼?”歐陽聿修反問道。
“會。”顧幻璃點點頭,指尖輕輕揉捏著衣角,“因為,說不怕是天大的謊話,反倒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念頭才是真的。隻是該做的事情總要做完,所以,就算怕也要咬著牙挺過去。”
“那麼,就算我心裏擔憂著,也還是要把你一次次的摔出去。”歐陽聿修看著她仍然低著頭淡淡相應的模樣,心裏一痛,原本低低的聲音更是感性,“這隻是開始,還有許多磨難和挫折在前麵等著你,每一次,你都打算這樣咬著牙挺過去?”
顧幻璃仰起頭看著歐陽聿修,他的眼中有著深深的關心,但仿佛還有更多的內容,那是一種沉沉的,歲月積澱的痛。似乎他在以自己的痛對照著她的痛,就好像是“同是天涯淪落人”。
“蕭先生說過,外表有多光鮮亮麗,吃得苦就有多多。想要抓住機會,想要成功,就必須先從吃苦開始。”顧幻璃停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歐陽聿修連忙攔住她的手,“傷口又癢了?醫生不是說已經結痂了麼?你自己要多注意些,別用手撓,若是感染了,豈不是又要回醫院折騰一番。”
顧幻璃怯怯地一笑,將手放回原處,“還好頭發長,傷口被蓋住了,如果被剃成禿子,隻怕為此我就是要一大哭呢。”
歐陽聿修重新發動汽車,緩緩上路,“那要是讓你演《紅粉》或是《武則天》那樣的劇,你是剃頭呢?還是不剃頭?”
顧幻璃眨眨眼,很是猶豫了一會兒,半晌之後,才鬱悶地說道,“真要是接了這種題材的本子,自然剃掉三千煩惱絲,獲得光明智慧身。”
歐陽聿修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方向盤,他並沒有再說什麼。作為前輩,其實他可以講出這個圈子太多的黑暗來嚇走這個以為憑借著努力和勤奮就可以實現夢想的小女孩。然而,揭開光鮮表麵的背後,實質上就隻有朽爛麼?如果真是這樣的黑暗,他又為何要留在其中,隻為了自甘墮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