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菊難過的樣子蠻嚇人。大嫂子亂嚷嚷著把山菊扶進了她堂屋裏。山菊喝了幾口茶才慢慢緩過臉色。
“山菊,在你爸麵前可不能這樣子。他會受不了的。讓他安心養病吧。”劉娣一邊寬慰山菊,一邊用袖子沾著自己的眼角。山菊的心情跌入了深淵。
到了大年初二,剛撂下早晨的飯碗,山菊二哥就把老村醫找來了。劉娣又把山菊支出去看小侄女。老村醫細心地把著李金的左右手脈象。李金還很不介意地問一句:“老弟我還能撐多久?”
“嘿,老哥,沒有大礙,天暖和就會好起來。”村醫寬慰著李金。老村醫走出李金睡覺的草房,他回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對劉娣說:“不中了,那點心血耗盡了。能撐上個把月就不錯了,早作準備吧。”
劉娣眼眶一黑,倒退了幾步。險些栽倒。山菊看村醫走了趕緊攆出來問:“媽,你咋了?醫生咋說的呀?”
劉娣忍痛哄騙山菊說:“沒大礙,開春天暖了,你爸就會慢慢好起來。”
在這個嶄新時代剛剛來臨的第一個新年。一家人就這麼淒淒泣泣地度過著新年。
中國的老傳統從初二到十五是走親串友必須的事情。特別是中原一帶,就是再窮也會盡其所能,拎上一個一斤重的紅糖包或者一斤重餅幹,用大黃紙包成三角形狀,係上個紅繩子拎在手裏你走走二姨家,他走走二舅家,相互串一圈子基本都是一樣的東西。人情重點的就拎上兩個糖包子。除非新姑爺登門,才舍得拿上二三斤的一塊豬肉作為厚禮!繁瑣的很,來來往往串到十五。
這正月十五一過,社員也就開始備耕生產了。
流光飛瀉。陽光暖暖而來。涓涓的小河水映照著藍天白雲。社員們的日子亂而有序地走過了冬季。
山菊也十七歲了,個頭高高的。雖然她沒有華麗的衣衫,但那種端莊和美貌也是百裏挑一。常常招來四鄰八舍讚不絕口。村裏的嬸子大娘們常為山菊歎息:“這閨女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每當聽到這些閑話時,山菊隻能苦澀的一笑。中學就剩這半學期了,老師一邊講剩餘的幾節課程,一邊抓緊複習以往的功課,準備迎接打倒四人幫後第一個升高中閉卷考試。但山菊在學校聽到大家議論一個話題是,想上高中一方麵是考試成績,另一方麵是大隊保舉才中。山菊為此憂心忡忡。為什麼?她一個不知世俗的小丫頭,怎麼也想不明白上學怎麼也要大隊保舉。
開學的第二天,上午有一節語文課。同學們寫完作業,山菊收完作業本,給班主任送到辦公室。她鼓足了勇氣決定問問班主任,是不是真有這麼回事。“趙老師:我想問問你,是不是上高中一半是考試一半是大隊推薦?”
班主任朝門口看了一下,壓低嗓門說:“有這種可能。”
聽到這話山菊很沮喪地說:“那我算完了。俺家大隊也沒有靠山呀!”班主任忙說:“你別擔心。隻要你考的成績好,又是五好學生,學校也有兩名推舉的名額。我到時候找校長說去。你安心複習吧。”
“真的老師?”班主任點了點頭肯定地對山菊說:“一定。你好好努力吧。”山菊頓時心裏透亮了許多,似乎窗外這片莽莽的黃土地,也深深淺淺的放著金光。教室裏,小窗下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丫頭,捧著書本在教室裏琅琅地讀書。
轉眼到了正月十九這天晚上。劉娣在準備做晚飯前,來到李金床前問:“丫頭她爸今晚上你想吃點啥飯?”
李金睜開微弱的雙眼說:“你先扶我起來坐一會,後脊梁疼呀。”
劉娣用雙手慢慢地托著他的雙肩,李金才算慢慢坐了起來。劉娣忙又拿了一件舊棉襖墊在了李金背後。
李金很累的樣子說:“你去做飯吧,兩個孩子該回來了。我呀今晚上想吃塊蔥花煎餅,你去給我烙一張就中。”
劉娣高興壞了,好久老伴都沒有自己說想吃過什麼東西了,都是她左勸右哄才慢慢吃點東西。劉娣高興地直點頭說:“你坐好了,我趕緊給你做去。”
劉娣進灶火趕緊洗蔥又和麵。此時山菊放學也回到了家,劉娣興奮地說:“山菊,快坐下幫媽燒火。你爸他想吃煎餅了。一天天暖和了,你爸慢慢會好起來呢。”
山菊高興極了。她多麼盼望父親能一天天好起來,哪怕是下地能走上幾步。
不一會劉娣用豬油烙好了一張香噴噴的煎餅說:“山菊快端給你爸,看著你爸吃。我再做苞穀滲紅薯粥咱們吃。”
山菊端上煎餅來到了父親身邊:“爸,煎餅好了,快趁熱吃吧。”山菊微笑著陪著父親慢慢吃煎餅。吃了幾口李金說:“你也吃點,我哪能吃這麼多。”山菊點點頭,也撕下一小塊舔進嘴裏。
李金喘著粗氣,很努力地說:“山菊快考高中了吧?好好念書,爭取像你大姐一樣飛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