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清晨醒來便是“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景象。為了侍奉方便,我與頤和宮的宮人同住一處,不過是自己一間,倒也清淨。
剛出正月,宮中事務並不繁忙。每日寅時起身,梳洗完畢後,前往太後居住的養和殿侍候早膳,大約皇帝下早朝的時間再趕往明德殿,晚膳之前趕回來,陪太後下棋、撫琴、讀話本,侍候沐浴等。太後為了清淨,不要求各宮妃嬪和公主們日日過來晨昏定省,皇後每隔十日左右領著她們過來請一次安。
我按宮人服製,側立在太後身旁。隻聽密密的腳步聲,一陣環佩叮當,香風飄來,眾人跪下,異口同聲道:“太後娘娘萬福金安。”
而後,皇後被簇擁著坐到了太後下首的寶座。隻見她頭戴鳳冠,著一身金絲百鳥朝鳳繡紋朝服,雍容華貴,氣場十足。
“平身吧!”太後道。
眾人各歸各位,公主及位分高的的妃嬪坐在了兩側,其餘的站在後麵。當今聖上除了正宮皇後,還有夫人一位,妃一位,嬪兩位,貴人四位,昭儀兩位,婕妤以下若幹。當年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曾冊封了“良”“辰”“美”“景”四位側妃,如今卻隻剩下良夫人和景妃了。
聽太後身邊的袁嬤嬤說,良夫人母家姓歐陽,沒錯,她是歐陽書瑜的嫡親姑母。有福之人,誕育了兩位皇子、兩位公主。我見她體態均勻,膚若凝脂,麵似桃花,萬縷青絲梳髻,綴滿珠釵卻不繁複,衣飾華美,要是不說,完全看不出是四個孩子的娘。
景妃卻略顯憔悴,當年同時進宮的幾位側妃裏她是最晚生育的,然而自從誕育六皇子,就帶了月子病,纏纏綿綿總也不利索。如今六皇子已有四歲,她還是湯藥不斷,太醫隻說氣血兩虧。
作為不到四十歲的皇帝,當朝皇家子嗣並不算少。嫡庶出皇子共七人,公主五人。不包括我在內。公主當中隻有良夫人生的雅馨公主比我大一歲,其餘都比我年齡小。雅馨並沒有她母親明豔出眾,嫣然一笑充滿親和力卻透著說不出的算計。看太後的表情,似乎並不怎麼待見她,反而更熱切於皇後嫡出的昭陽公主。昭陽公主隻有十二歲,處事落落大方,言語明快簡潔,笑吟吟地福了福,道:“太後老祖宗萬安。今日早膳孫女用了荔浦進貢來的芋頭,肉質細膩,口感潤滑,聽說此物是補氣養腎、健脾胃的佳品,特地拿了些給老祖宗嚐嚐。”
說著就命宮人奉上。
“多謝陽兒惦記著哀家,哀家也用過了……”太後頗為滿意,而後示意我將公主帶來的芋頭分與大家,想必這山貨玩意兒不是各宮都有的,昭陽地位尊寵,各色新鮮的貢品自然會多得些。
昭陽公主顯然認識上官冰兒,未有一絲回避之意,故意道:“皇祖母偏心,許冰兒姐姐近身侍侯,卻不叫孫女過來作伴。”
太後像是早有準備,緩緩道:“上官冰兒已被封為禦前修儀,白日要伴聖駕處理政務,哀家看她住在明德殿裏不方便,就讓她來本宮這裏。也好與敏儀學學內務。”字裏行間已向大家說明,我與普通宮人一般無二。這也正是我想要的,公主或許會對皇上愛重我的態度心懷不滿,太後的話恰好保護了我。“上官”二字咬的真切,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
昭陽公主的話被擋了回去,頤和宮仍是我們祖孫二人共敘親情的一方天地,我對這位老人心生敬意,想著日後必要更加勤勉侍奉才行。
因了皇上和太後的重重保護,我在宮裏的日子比預想要輕鬆多了,即使因忙碌有時睡眠不足,心中卻是舒暢的。隻是不知不覺中,淡定無波的心境偶爾會牽腸掛肚,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本該冷淡的我卻為之頻頻動容?是那萍水相逢的邂逅,是那恍若幾世的相識,還是那人去難逢的悵然若失?
已有小半年沒收到宇文聿的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