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絳唇珠袖兩寂寞,劍逸聲籟對芬芳(1 / 1)

轉眼間淑儀郡主已彌月,這是皇上的第一個孫女,太子的嫡長女,自然少不得大肆操辦。我本想備份厚禮就躲清閑,但礙於明麵上還是上官家的人,皇後的嫡親侄女,禮到人不到恐怕說不過去。雖對太子妃無半分好感,但這孩子有玉林一半的血統,還是打心底裏親切的。小嬰孩生得粉粉嫩嫩,胎發濃密,睡中帶著笑意,惹人憐愛。

今日的彌月宴雖隆重卻隻是家宴,除了各宮,隻宴請了朝中一些親眷。當然少不了定國侯府的人。依祖製,男賓、女賓不可同殿用膳,皇上帶著太子在別處款待,這裏的上首位依次是太後、皇後和太子妃。宇文家屬於一品親眷,坐得比較靠前,外祖母帶著舅母,身旁還有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頭戴珠翠,著粉紅流彩雲錦襦裙,豔麗不俗,眉眼間透著幾分英姿颯爽。想必就是宇文聿的未婚妻司馬菲兒吧。

雖為家宴,畢竟今日大家都是謹小慎微的。眾嬪妃、公主參拜後,上官家的奶奶和我外祖母領著女眷,一起行跪拜之禮,齊聲道:“祝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恭賀太子妃弄瓦之喜,祝郡主福澤綿長。”雖然我對前世的大清禮儀還有一些記憶,但著實不喜歡這種繁複的跪拜大禮。

皇後娘娘狹長的鳳眸,瞧過下方數人,最後不偏不倚地盯在了司馬菲兒身上。又微微頷首,似乎瞟了我一眼。低笑一聲,端雅流轉,便對著太後寒暄道:“母後,想必這位就是婉如姐姐的未來兒媳了。”她沒說定國侯府的兒媳,偏提舅母的名字,故意顯得親厚些。

“司馬家的孩子,抬起頭來給哀家瞧瞧,”太後道。

司馬菲兒彬彬有禮,再次叩拜,“臣女拜見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太子妃。”

“婉如,你的兒媳,哀家瞧著挺精幹。”太後微笑道。

舅母道:“臣妾代菲兒謝太後誇讚。”

皇後卻道:“母後,這孩子與冰兒倒是各有千秋。”

此言一出,原本就肅靜的大殿,更是鴉雀無聲。眾人皆看向我。我這上官家的嫡小姐,行走明德殿的禦前修儀,又要出一次名了。反正我臉皮厚,隻是擔心外祖母和上官家的奶奶此刻什麼臉色。

太後顯然覺得皇後出言不遜,冷聲道:“都歸位吧。”

今日的宴會,分為午宴和晚宴。午宴是純用膳的,晚宴上安排了一些宮廷文藝節目,還有到場的女眷們獻藝,歌舞、詩詞助興。這也是給各家的貴女們展示自己的機會,萬一哪個入了皇後的眼,入了現場誥命夫人的眼,他日還怕找不到好夫家?於是,適齡的女孩子,無不看重。

晚宴開始前,宮女們正在布桌上菜,皇後開口道:“本宮之前就聽說,今兒有幾家姑娘,打算獻藝,是哪家的姑娘啊?”

下頭傳來女眷們的笑聲,坐在最前頭的某位誥命夫人道:“皇後娘娘看看不就知道了。”

皇後看著那位夫人,笑問:“如此看來,姨母家的佳琪也在其中?”

誥命夫人捏著帕子笑道:“正是,琪兒特意準備了一首曲子,賀郡主彌月之喜。”

看來,皇後又想往這宮裏塞自己人了。上次,太子妃之位雖然敗給他人,但太子身邊的側妃無一不是上官家的親眷。

這會兒,一位身穿淡綠色繁花宮裝,外披一件金色薄紗的女子,嫋嫋地進來。長凳、古琴,甚至焚香都一一備好。隻見那女子蔥白的手指輕輕鉤彈琴弦,“瀟湘水雲”躍然眼前,雖不應景,倒也曲藝高雅。

之後,各家千金爭相競演,不奏古琴就彈琵琶,不作舞蹈就賦詩詞。從“高山流水”到“陽春白雪”,從踏歌到風雅頌,技藝精湛,各有風彩,不得不讓我歎服古代家庭教育的博大精深。

節目尾聲,大家顯然意猶未盡,隻見司馬菲兒來到殿中央,福了福道:“臣女也想為太後、皇後、太子妃和在座的各位獻一節目。”

太後有些疲乏,我本想先扶她回頤和宮,聽此一言,卻立刻來了精神,“司馬家果然沙場猛將,小小女兒自告奮勇,毫不膽怯。好,你準備的什麼才藝?”

“臣女自幼習武,酷愛舞劍,今日獻醜,就來一段公孫大娘的‘劍器混脫’。”

良夫人是妃嬪中唯一尚武的,整晚沒見她開口,此刻道:“公孫大娘乃開元盛世第一舞人,其舞姿驚動天下,無人能及。‘劍器混脫’更是流落江湖,失傳已久,司馬家居然有人會此奇術,真乃一絕!”

說罷,眾人的眼睛都亮了,直勾勾地盯著司馬菲兒。還在大家沉浸於她嫣然回眸的一刹那,衣袂已經隨著曼妙的身姿翩翩起舞。劍如白蛇吐信,嘶嘶破風,又如遊龍穿梭,行走四身,時而輕盈如燕,點劍而起,時而驟如閃電,落葉分崩。

我從未有過如此沁透心底的震撼,似千軍萬馬奔騰,又似海天相接的盛景,一時間無法自已,唱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嬌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竟然聲比天籟,豔驚四座。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