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知道她並不信自己,那人也不多做解釋,隻是將一直藏在身後包袱裏的東西,從背上卸了下來,三下兩下打開,直接塞到她的麵前…
東西不多,隻有兩樣,一件舊兮兮的白色毛裘,被燒焦的那一塊,蓋上了些銀白的雪點,卻越發顯得刺眼,一隻小巧的暖手爐,已被加好了炭,在雪天裏撒發著熱度,被那人捧在手裏,呈到她的麵前…
她看著他手裏的東西,抽了抽凍紅的鼻子,她知道,那是除了他,別人給不來也學不來的溫暖,伸過手去,一把拽過那隻她一到冬天就離不開的暖爐,捧在手裏,發出一聲滿足的輕歎,裹上那件她一穿就拖地的白裘…
“夫人,卑職已打點妥當,請您隨我來.”那人一指離得還有些距離的大門,示意她趕緊隨他離去…
她這才認出這把聲音,那年他感冒的夏天,在他別莊的書房裏,她也聽到這位大哥帶來京城的急報給他…
“我可以隨便爬出去嗎?”她可是皇帝大人親自押解的大牌欽犯,沒道理這麼沒存在感的就被拖走了吧?
“卑職不知,隻是奉命行事,請.”
“……”也就是說,他隻負責救人,被救之後,她是死是活,或者是被抓回來就地正法他都不負責任哦,真是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果然是”卑職”,太卑鄙了!她家男朋友更卑鄙,竟然隨便派個”卑職”來救她,自己還躲地神龍見首不見尾,就知道拿些東西來打發她…對…就是打發她…
“夫人,請快些.”
“……等等,我還有些事,再一下就好.”她一聽那稱呼,又是下意識地一抖,提著白裘正準備走,卻打了個轉,奔向那座不遠的墳塚…
她站在那座墳塚前呼出一口白霧,盡量提起一絲沒心沒肺的笑:“……喂…我同你商量件事好麼?”
她悄悄地側過身子,手擱在頰邊,生怕冷風把她的話刮散了,湊近了身子同小娃娃咬耳朵,好一陣子,才轉過身子,正襟危坐地放大聲音:”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就知道你最有義氣了!”
“……那,我閃了…”她看了一眼那座被雪漸漸覆蓋住的墳塚,深深地邁出一步,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腦袋,又回頭望了一眼,終是咬下了唇,抬起腳步,快步奔向門口,一刻也不敢停留,直到氣喘籲籲地杵在陵園前的大門口,看到那輛有些眼熟的馬車,她撩開簾布,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馬車內,隻得轉過身,走向站在馬車邊的大哥…
“一切已為夫人打點好,您上車就好,車夫會把您送到安全地.卑職就送到此.”
“唔.”她含糊地應了一聲,偷偷地拿眼睛向四處掃描,卻無功而返地收了回來,隻得往前站了一步,對著那位卑職大哥,低了低頭,”卑職大哥……你幫我個忙好麼.”
“卑職不受主子外的人差遣.”
“……我又不是叫你去把那個躲在角落裏偷窺的‘你家主子‘揪出來,讓我踹他兩腳,我也不是叫你去把我的佳人從皇宮裏偷出來,讓我帶出去私奔,我就…我就讓你幫我捎兩句話…”
“……”那人側了側身,往身後有些距離的地方瞧去…
“……你叫他好好照顧自己,不要折子看太晚,不要忘記吃飯,不要不穿外衣在房間裏亂轉,還有,膝蓋疼的話,要記得拿熱水敷,感冒的話,要吃藥,還有還有,這件白裘,我穿跑了,所以,我強烈要求他換一件衣服…還有還有還有,去看他的額娘的時候,記得幫我上柱香…”她低著頭,一個勁地羅嗦,絲毫沒注意麵前人的絲毫動靜…
“……卑職記下了.”那人挪了挪腳步,似乎特意不擋著別人的視線…
“唔…我好象羅嗦太多了,要我重複一下麼?你確定你都記住了?”
“是,卑職都記下了.”
“嘿嘿,謝謝你了.”她抓了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幹笑了兩聲,然後,伸手到自己的脖子口,卸下了那塊她洗澡,上茅房,做壞事也不拿下來的鎖片,那硬邦邦的金屬片,還帶著她貼身的溫度,”我同小娃娃商量過了,那娃娃難得大方,他說答應借給他用,我不知道有沒有用,但是,我隻有它了,麻煩你幫我交給他.”
她看了一眼幾十年也不曾離身的鎖片,因為常年的貼身攜帶,再也犯不出金屬的光澤,隻是紋路絲毫不曾變過,她一把將它塞進那人手裏,拖著白裘,轉身就往馬車上爬,那裘太長,讓她不好挪腳,她踉蹌了一下,才爬上馬車,趕緊把簾子拉得緊緊的,不敢再探出腦袋來…
“軲轆軲轆”車輪滾動的聲音響徹起來,留下兩條車輪的雪印,那人看著手裏的鎖片,隻是轉身,向後走去,恭身將手裏的東西呈向負手立在暗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