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尨(1 / 3)

天氣依舊陰晴不定,昨日還是豔陽高照,今天便是烏雲密布。

風聲大作,無情的卷落初夏的新葉,告知人們將有一場暴雨的來臨。暝殊眉頭皺得很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臉上時常掛著憂國憂民的表情。土地前些天來跟暝殊說以後不能常來店裏了,主要還是因為沒時間。最近有很多人在拜他,他雖是地仙,卻也分身乏術,護佑一方水土,無人祈他保佑都要盡了本分,更何況有人拜求,更是要去照看著。

那日連土地奶奶也一起來了,那是暝殊第一次見到土地奶奶,先前總以為土地是在胡說,原來真的有老婆。土地奶奶看起來像四十幾歲的婦人樣子,麵容慈祥和藹,當著她的麵對土地也是不少的說罵,也難怪土地爺怕老婆。

暝殊看著土地為了那些凡人到處奔走,心裏替他不值。如此費心費力又有誰領了情去,凡人自私,又不信鬼神,這樣也不過是白白費了他一番苦心。雖說土地常常說要積功德,其實也不過是借口,大概是因為他對那些凡人有了感情,功德對他來說實在沒什麼用處,地仙功德再大,也不會調到上麵去的。

想來也許是因為這樣,她畢竟是在上麵呆久的,對這些在地上生活的人沒甚感情,隻道人心最善變。今天大發慈悲去做好事,明日便可又去做壞事,當真是海枯可見底,人死不知心。

暝殊打了個響指,想去使喚門口的掃把去掃落葉,誰知那掃把動了一下,便再沒反應。

舉在半空的手頹然垂了下來,暝殊呆呆的看著那掃把。

有五根手指頭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剛醞釀好感情準備悲切哀歎自己一番,就這樣被一隻手打斷了。

去看來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對暝殊笑笑便進了店裏,不多時便拿著一個卷軸出了店,臉色冷然的看著她,和剛才判若兩人。

那個男人手持卷軸,周身發出淡淡熒光,表情忽又變得了悟。

暝殊一愣,隨即笑著說:“原來是應劫的上仙。”

那人點點頭,“此劫是這次應劫的最後一個,這劫過去才是上仙,”拿著卷頭看了看,“但這卷軸無異,會不會上麵搞錯了。”

男仙話音剛落,就聽另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怎麼會搞錯呢。”語調平淡無波。

暝殊的視線穿過男仙看向店裏,還未看清來者何人,隻見那男仙一聲慘叫沒發出來,一隻手從他身體裏穿出,那沾滿鮮血的手拿過男仙手中的卷軸,從男仙身體裏抽了出來。

“最後一個劫,現在就是了,不過,這一劫你沒能躲過。”那人拿著滿是鮮血的卷軸走了出來,對著那男仙笑笑,“你應該記得我的。”

男仙艱難的說出最後兩個字,“欺……尨!”隨即應聲倒下,雙目圓瞪,不消多時軀體化作煙塵被狂風吹散。

暝殊站在那裏不敢動彈,眼前這個沾滿鮮血的人,輕而易舉的就殺了一個仙。第一次,看見灰飛煙滅是何樣子,這也就意味著,剛剛那個男仙徹底消失在三界六道之中,不再輪回,亦沒有重生。

如果說水被蒸發,融入在空氣中,看似不見了,卻還會凝聚在烏雲裏擇時而下。然,灰飛煙滅,便是徹徹底底的,不再存在。

欺尨單手鬆開卷軸,裏麵畫了一幅山水畫,畫風清雅出塵,“也不過是幅普通的畫而已。”輕輕一抖,手中卷軸被火燃盡,落了一地的紙灰。

暝殊瞳孔極度收縮,如緊繃的弓弦般立在那裏,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欺尨走到她身前,嘲弄般的看了她一眼,哼笑著從她身側擦身而過。過了許久,暝殊才慢慢回過頭去看,早已經人去巷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