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出一口濁氣,白澤停住腳步,放下肩頭上的重擔,挺了挺有點酸痛的腰,隨手將腰間的布帕抽出,擦了擦臉上豆大的汗。
這一世,徘徊時空之久,沒想到又回男兒身,也許是幾世為女,生活過於安穩,身體骨骼跟著腦袋太久沒運轉,白澤感覺身體有點“生鏽”了的感覺。
“喂!那邊那個!那個蘄文,別給老子偷懶啊!”
不遠處傳來一聲怒斥,伴隨著鞭子的拍打地麵聲,一個短衫,一身肥膘凶悍的男子一臉威脅的朝著自己恐嚇。
閉了閉眼,古澤深吸一口氣,恍惚間突地想起,這一世,他是叫蘄文吧,看這樣子,那人教訓的是他吧。
重新將裝滿稻米布袋的擔子整了整,屈身下蹲,再用力一扛,隨著肩頭的擔子“咯吱咯吱”作響,如山疊得堆滿老高貨物的籮筐也跟著人的背影一晃一晃。
一步一步,不知道挑了多少回,走了多少路,白澤低頭看著地麵,腳下的草鞋早已破爛不堪,露出黝黑殘缺不齊的幾個大腳趾,腳上一道道疤痕,像是曆盡滄桑般,很是觸目驚心。
“諾!這是你今兒的工錢!”
日暮之時,羅虎斜靠在背椅上,擺出自認為“風流倜儻”的姿勢,看著排隊等著結算工錢的工人規規矩矩地排好隊伍,瀟灑萬分地對著一個個祈求工錢一副卑微鞠躬的工人揚了揚手中的吊錢。
看著工人一個個眼裏萬分渴望又無奈的表情,羅虎將錢朝地摔去,待看到工人一個個朝地撲去一臉狼狽又欣慰的表情,羅虎像是在嘲笑著什麼,眼神蔑視,接著豪邁地大笑。
“諾,這是你的工錢!”
羅虎嗤笑說著,重複著一如既往的惡作劇,本以為蘄文會像以往一樣也同他人一樣對著地上的吊錢做出“餓狼撲食”的模樣,然後自己可以盡情觀賞這一切醜態,卻隻見蘄文還是站在那裏,看著他……
不對,與其說是看著他,不如說是盯著他……眼神清冷,無夾雜任何色彩,仿佛天生一樣生來就如此令人心生膽怯。
“看什麼看!膽子肥了?連工錢也不想要了?”
他剛剛怎麼會以為這小子可怕?這還不是那個以往見了他就如同老鼠見了貓畏懼的蘄文嗎?這小子,敢這樣看著他,難不成不想幹了?!
看也不看被扔在地上沾滿泥土的吊錢,也不管身後議論紛紛,更不管旁人指指點點,白澤,也就是現在的蘄文,目光鎖住眼前東家的視線,伸出骨骼分明修長的指尖,指了指吊錢深入黑泥卷成的一團泥土,“這,是我的工錢?”
“是!怎麼?你這小子難不成還不想要工錢了?!”
麵如惡獸,大聲恐嚇著,男子一拍桌麵,口氣表情狠狠死死地盯咬著蘄文,似要將他咬下皮骨。
不少工人見狀,有些心裏叫苦,倘若今兒惹怒東家發火,連工錢也不算了該如何是好?
而且,蘄文這小子,今兒怎的回事,平時見了人不是老實畏畏縮縮的嗎?怎的和東家衝突上了?這羅虎心有多惡劣他也不是心裏沒底………
“給我撿起來”。白澤淡淡道。
“什麼?你小子給我再說一遍!”懷疑是不是耳朵聽岔了,羅虎掏了掏耳朵。
“給我撿起來”。
仍是好脾氣地重複著,白澤眼睛未轉過半分。
“哈哈哈!你們!你們聽聽,這小子!居然叫老子撿地上的錢!當老子傻了不成?!”
眾人隻得跟著訕訕發笑,僵硬的表情隨著羅虎一聲怒吼繼而變得發白,蘄文這小子,今兒看來別想好過了……
“那你的意思是你把我們當傻了?”
蘄文指的自然是羅虎剛剛一連串惡意性的“人身攻擊”,如此隨意踐踏人的勞動成果,還如此惡態循環,他雖然也曉得剛還陽,不可太過引人注目,隻是世間有害,不得不除。
“你這小子,翅膀硬了?敢和老子頂嘴?!”
“我家老子早已死了好幾年,你是從哪來的冒牌貨?”白澤說的是實話,這副身軀的父母確實去世已久。
周圍陣陣悶笑聲,眾人都沒想到,蘄文這小子居然敢和東家頂嘴,還如此帶力,真是,大快人心。
“好你個蘄文,難不成你是看中了別處,不想在這幹了?”
有些惱怒成羞,羅虎怒目而視,被掃過的一幹人等都噓聲不語。
羅虎曉得,這些人還是不敢離開的,國土兵發,畢竟這時期工錢可不好掙,也就因為這樣,他才敢無視人權隨意戲弄。
不過蘄文這小子,他可從來沒聽說過這小子有什麼能耐能找到什麼好去處,他就不信,這小子還真敢把這“鐵飯碗”給他撇這了。
“沒看中哪裏,不過確實不想幹了”。
依舊是淡淡地語氣,白澤耳朵卻很清晰地聽見四處圍觀的工人轉而頗為驚訝的吸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