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翳聞言默然片刻,隨後答道:“各人自有緣法,亦有各自理念,卻不能如此簡單一概論之。再說事已至此,又何必多言?”
她言到此處,轉而淡笑道:“一切還是隨緣吧。”
韓真人聽她言語雖是輕淡,但卻自信洋溢,似是對渡天劫並不在意。
想起這女子神色素淡,尋常時候低調無比,不露絲毫鋒芒,與人一副毫無害處地模樣。他雖是識得屏翳多時,但也從未將她看透。又憶起她曾經輕易斬殺同階元神大妖,又在東臨魔君折磨考驗下破劫而出,顯然絕非表麵那般簡單。韓真人想及至此,心中若有所思,便也不再相勸。
他轉而言道:“待了了此事後,未知道友有何打算?”
屏翳眼眸深深,麵容沉靜道:“還能有甚麼打算,不外是苦修功果,以期能有所得罷了。未知真人你呢?如今可還有閑?”
韓真人不免歎了一聲,道:“我輩身在這修道界中,時時都要與天爭命,又哪裏敢有一絲懈怠?況且老道如今還有令在身,又自不可同日而語。”他言罷端起杯盞,微抿了一口茶水,轉頭笑道:“近日老道得已來此,不過是忙中偷閑罷了,還是屏道友你無拘無束,著實令老道羨慕。”
韓真人撫須而笑,心中則在思慮,該如何完成魔君交待之事。
他略略思忖片刻,就自嘲一笑,道:“說來慚愧,老道如今不在西牛賀洲,道友可知雲夢澤近況?”
屏翳心中透亮,韓真人此話意味深長,點撥之意很明顯了。
她心領神會,搖頭失笑道:“我亦是在外飄零百載,對雲夢澤近況卻是一無所知,到讓真人失望了。”
“不妨事,不妨事。”韓真人擺手笑道:“老道思來想去,卻有一事需得麻煩道友了。”
屏翳含笑道:“不知真人有何事?還請說來一聽。”
韓真人灑然道:“道友也當知老道如今情勢,不瞞道友,老道尚有幾名不成器弟子,在鳴螺島看守門戶,如今還不知如何了。道友若是回得雲夢澤,還請幫著照料一些,老道感激不盡。”他說罷自袖中取出一物,乃是一枚白玉符令,他遞予過來,道:“此是信物,那幾個劣徒見了此物,自會明白。”
韓真人話中之意她已是明了,便是送她一禮,支持她主導雲夢澤。
屏翳麵容不變,接過白玉符令,輕笑道:“原是此事,屏翳答應了。真人既是相托於我,待回到雲夢澤後,定不會叫真人高徒委屈。”
韓真人似是放下心來,笑道:“老道自是信得過道友的。隻是老道那徒兒頑劣,道友不必顧慮,隻管隨意敲打就是。”
兩人又言得片刻,屏翳就將柳憶之喚了進來。
柳憶之雖是奇異,還是依言步入殿中。
韓真人把眼瞧去,隻見進來之人生得姿容俏麗,眼眸轉動間尤是出神,一襲黃裳羅袖湘裙,步履輕快,更忖得她天真爛漫,出塵脫俗。這女妖已是妖將後期修為,隻是頸後青絲下,尚有數片鱗甲未褪,亦有淡淡妖氣隱現,這不是方才那名女妖麼?
他心中疑惑,卻也不問屏道友是何打算,隻是麵上溫和微微而笑。
屏翳先是與韓真人笑道:“此女名喚柳憶之,屏翳此來龍宮宴飲,與她一見如故,如今已是認她做了親妹。”她隨即又轉過螓首,對柳憶之輕斥道:“這位韓道長乃是陽神真人,亦是姐姐故友,憶之你還不過來見禮?”
柳憶之駭了一跳,忙上前對韓真人施了一禮,恭敬道:“晚輩柳憶之,見過韓真人。”
說罷她又眼珠轉動,偷眼打量這和藹老道,看他有何奇異。
韓真人心中啞然一笑,哪還不知這位屏道友是何打算。
他把溫和目光望去,直直看向柳憶之。
柳憶之俏生生而立,明眸圓轉間與他對視,眼中不見害怕,唯有幾分好奇難解。
韓真人細看了一番,忽然一擺拂塵,一道白絲陡然躍起,化為閃電白芒,直奔柳憶之眉心而去。屏翳隻是含笑旁觀,也不出手阻攔。
柳憶之心中微驚,麵上卻是無波無瀾,眼眸隻有一絲好奇,別無其他顏色。
白光轉瞬即至,卻又頓在她眉前三分,再也不動。
韓真人嗬嗬一笑,就把銀絲收回。口中讚道:“資質雖是差了些許,但勝在心性堅固,又是赤子童心未泯,雖說所學差了些,但也非是無法彌補。將來若能保持此心,經得一番曆練,必是大道可期,成就不凡。”
韓真人本是見多識廣,他這番言語也極是中肯。
屏翳聽得暗暗點頭,麵上笑道:“她雖有幾分小聰明,奈何性子難定,實是當不得真人如此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