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趙晟的午膳照例是去流芳殿用,自從林賢妃懷孕之後,多半如此。
不過在用午膳之前,倒先發生了一件大喜事。
昆馬的使臣終於抵達了大庸,於今晨住進了鴻臚寺。
上次的普鹿和南迪隆雖有一層皇商的身份,但隻是一個探路石,攜帶的也隻是圖喀什的手書,並非正式國書。而國宴之後,普鹿和南迪隆回到昆馬,向圖喀什敘說了大庸舉國上下對昆馬的友善,又大肆形容宣揚了大庸的物華豐茂,令圖喀什和昆馬朝臣十分傾慕,當即便派出了正式的使臣,前來締結兩國盟約。
在午膳之前,昆馬的國書便到了趙晟的案頭上。
“哈哈哈,這個圖喀什果然有意思,居然真的向朕來求親了!”
常樂和顧太平都在旁邊站著,此時一聽,下意識地對視了一眼。
顧太平道:“上次那位普鹿使者雖提起和親,但並非正式請求,這次昆馬皇帝親自求娶,想必是真心要與我大庸締結長久友誼了。”
趙晟笑道:“這是自然,圖喀什新晉即位,最希望穩定國內政局,若能娶到咱們大庸的公主,便等於我們大庸承認了他即位的合法性,他名正言順,就可以坐穩皇位。”
常樂便在旁邊問道:“那皇上要答應他求娶公主的要求嗎?”
趙晟略一思索:“和親是件好事,嘉期公主也到談婚論嫁的時候了。”
“可是昆馬畢竟那麼遠……”
常樂剛表達了一句意見,趙晟便一眼看了過來,她立時閉了嘴。
“你一個小宮女懂得什麼。”趙晟將昆馬的國書扔在案上,歎氣道,“朕膝下隻有三位公主,林賢妃若生下皇子便罷,將來他即位,總能護佑住姐妹;但若林賢妃生的並非皇子……”
顧太平和常樂都悚然一驚。
“天佑大庸,林賢妃生的必然是皇子!”顧太平第一個做保證。
趙晟淡淡一笑:“老天爺的心思,誰又能說得準。”
他臉上現出一絲落寞。
顧太平和常樂都默然了。
原來皇上還是在擔心啊。那麼他天天往流芳殿看望林賢妃,未必就隻是因為歡喜,隻怕也還有更多擔憂。
其實話說回來,林賢妃雖然懷孕,但到底生男生女,隻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刻才能揭曉。皇上的心,也隻有到那一天才能真正放下。
這麼說,皇上其實是個悲觀主義者,擔心萬一林賢妃生的還是公主,那儲位空懸,便隻能如朝臣此前進言的,從宗室中過繼了。人心隔肚皮,不是一個父母生出來的,自然比不得親兄弟。到時候皇上駕崩,隻留下幾位公主,不一定能享受到跟皇上在時一樣的待遇。那麼早早地把嘉期公主嫁出去,也許正是皇上愛護公主之意。
做父母的,考慮的總是孩子的將來。
“真是為難皇上了……”常樂眼裏竟忍不住滾動起一點淚花。
顧太平也拭著眼角道:“皇上實在用心良苦。”
趙晟見他們兩個都感動得要哭的樣子,不由失笑道:“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麼,朕還沒怎麼樣,你們倒先抹起眼淚來。”
常樂道:“皇上,其實奴婢早就知道,您心裏一直在為皇嗣擔憂。即便林賢妃懷孕了,也不能保證生的就是皇子。這些天來,皇上總是那麼高興的樣子,其實您考慮的都是安穩人心。”
沒有皇嗣,趙晟畢竟還是皇帝,從宗室中過繼一個就是了,將來他百年之後,照樣有人祭奠。但宮裏的嬪妃不一樣,新帝即位,她們這些沒有子女的人,必定會失去庇佑,這偌大的內宮也會被新帝的妃嬪們占領,到時候她們這些老妃嬪們不知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所以雖然嬪妃們對於林賢妃十分嫉妒,但林賢妃若真的生個公主,她們照樣也是沒有好處的。
“罷了,你們兩個都是朕身邊的人,朕的心思,也瞞不過你們。”趙晟歎了口氣,“但朕有言在先,這些話在時政殿裏說說也就罷了,若是叫朕知道,你們在外頭造謠生事,弄得人心不安,朕必定從嚴處置,絕不姑息。”
“奴婢(奴才)不敢。”
常樂和顧太平一起跪倒,鄭重地保證。
趙晟對顧太平道:“你派人傳令,叫各部大臣來時政殿議事。”
“是。”顧太平心知,這必是要商談公主和親一事了。
趙晟又對常樂道:“昆馬這次所送的國禮之中,有一串紅寶石項鏈,昆馬素來出寶石,這串紅寶石價值不菲。你去取了來,等會兒跟朕去流芳殿,送給林賢妃。”
“是。”
常樂應了。
趙晟又批了兩個折子,午膳時間便到了,一行人離開大慶宮,去往流芳殿。
流芳殿這些日子時常招待皇帝用午膳,早就習以為常,等趙晟到的時候,林賢妃已經命人布置好了一桌精致可口的飯菜。
不過沒等他們開飯,外頭便來稟報,說是丁貴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