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發覺這一天的螭龍號格外安靜,除了李毅和謝語童的鬥嘴聲從未停下以外,其餘幾人就像不存在一樣。很快夕陽西下,整艘船被豔麗的晚霞照的一片燦爛,可不知為什麼,從前看上去炫目美好的霞光今日格外濃鬱,沉沉壓在心頭,帶著某種不祥的氣息和莫名的侵略意味。
所有人都感到呼吸困難,到最後,連李毅和謝語童都不再說話。死一般的寂靜裏,睜著眼的、閉著眼的、自由的、被束縛的,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了這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山雨欲來風滿樓,也許,今晚會有一場風暴。
沒有人發現,螭龍號上所有的船夫,包括那位極有經驗的船老大,都再沒有在眾人麵前出現過。
太陽掙紮著吐出最後一絲光明,終於被無垠的海麵吞噬,世界沉淪到無盡的黑暗中去,像永無止境的夢魘。
天空上沒有一朵烏雲,也沒有任何星星。一輪圓得詭異的月亮獨自懸空,像一隻眼睛在窺視人間。
墨夜全身都被綁縛著塞在一張椅子裏,旁邊是冷幽月與她巨大的棺材,另一麵墨三扶著桃夭,正皺眉查看她中毒的情況。向宇給的藥已經讓墨三衝著茶水給她服下,此時她的情況已經好多了。
墨三半抱著桃夭,始終沒有抬頭看墨夜一眼。墨夜微闔著眼,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昏迷,傷口都已經被包紮過了,然而看上去臉色還是異樣的蒼白。
子時正。
整艘船忽然強烈地震動起來,比起遭遇雷暴漩渦的那一夜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墨三一把撐住地麵,抬起頭,眼神閃爍不定。
謝語童一把捂住嘴,李毅在她身後扶穩她,低聲喝道:“別動!不會有事的。”
向宇走到高處,看著船隻前方那原本半凝固的海麵忽然如春水一樣迅速融化,整個海麵在月至中天的時候詭異地全部化為液體,載著海船隨波起伏。
不遠處,曾經見過的詭異濃霧瘋了一樣彌漫開來,瞬間包圍了整艘螭龍號。月光照在海麵的某一處地方,從那裏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華,逼得所有人都無法睜開眼睛。
“跳下去!”向宇冷笑著在巨大的震動中命令李毅和謝語童。
二樓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墨三一手扶著桃夭,一手推著墨夜走出來,沉默地望著謝語童和李毅。
謝語童看到墨夜一身狼狽,不可置信地驚呼出聲。
“墨三!你在幹什麼!”說著就要縱身撲過去,手中匕首發出一道寒光。卻被李毅一把拉住,不容置疑地說:“先別管這個,我們跳海!”
話語未落,李毅已經抱著猶自掙紮氣憤的謝語童翻身墜入海中。向宇滿意地點點頭,轉頭望著墨三,示意他跟著跳海。
墨三一把把墨夜推下海,隨即抱著桃夭一躍而下。
向宇向下望著,確定確實沒有人再浮上來之後,回房把冷幽月的屍體從棺材裏抱出來。華麗的斂服之下,赫然還有一個蒼老的身影,卻是失蹤的唐綠蕪。
他抱著冰涼的冷幽月冷笑一聲,望著尚未腐爛的屍體低聲說:“老東西,算你運氣不好。”隨即頭也不回地衝出房門,毫不猶豫地雙雙投身滾滾洪流之中。
海上波瀾未息,水中那一道光芒卻已漸漸地黯淡下去。這時,本該空無一人的螭龍號上,忽然又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從容不迫地走下來,趴在欄杆上欣賞著玫紅色海水如血一般沸騰,半晌,低低地笑出聲來,最後越笑越張狂,幾乎到了歇斯底裏的地步。
伴隨這這樣瘮人的笑聲,他也翩然越入了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