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齊紈沒想到自己會做這樣一個夢,夢中自己身子忽冷忽熱,仿佛這一刻被丟棄在極北戈壁,下一刻便置身於火爐之中。整個夢境之中,他時常感覺到有一隻冰涼的手覆在他的臉頰上,他努力想要看清那人模樣,卻怎麼樣也睜不開眼睛。
“他怎麼還未醒來?”清寒說話之間,手已從舒齊紈臉上收了回來,順勢端過身旁太醫手裏的藥碗。
林太醫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榻上那人已昏迷三日,照例早就該醒來了。
好在皇上也沒在追問下去,拿著勺子微微撬開舒齊紈的唇,緩緩將藥倒進他嘴裏。
濃鬱的苦味隨著溫熱的液體蔓延至喉頭,舒齊紈本能地抵製這種難以下咽的味道,冷不丁被嗆到,劇烈的咳嗽起來。
點點褐色藥汁沾上皇帝龍袍,清寒有點不知所措,“這是怎麼回事?”
林太醫一看便知,卻猶疑著不肯開口,“臣。。。。。。”
“回皇上,他是被藥湯嗆到了。”站在一邊的謝燚忽然開口答話道。
皇帝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將藥碗遞還給林太醫,走下床榻,冷冷看著謝燚。
“咦?”謝燚麵露喜色,“舒齊紈醒了。”
舒齊紈嗆得厲害,眼皮卻有千斤重,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自然而然地就睜開眼來。映入眼簾的一人黃袍廣袖,風姿神秀,可見不是謝燚。舒齊紈心下一緊,吐出兩個字來,“皇上?”
“舒卿好好休息,朕就不打擾你了。”說罷起駕離去。
舒齊紈眼波一轉,瞥見站在角落裏的一個人,那人兩眼通紅,滿臉疲憊之色,更離奇的是懷中抱著一柄寶劍,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謝燚?你怎麼會在這裏?”舒齊紈心涼了半截。
謝燚衣不解帶地照顧舒齊紈,本也不稀罕他醒來之後會感激涕零,但眼看他醒來後第一句話就巴不得自己下大牢,氣不打一處來,“舒大人,是不是我好端端的沒有被皇上下獄,礙著你的眼了?”
舒齊紈並不打算同謝燚鬥嘴,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琅琊王呢?”
謝燚答得幹脆,“已經伏誅。”
“皇上還是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皇上在你昏迷時候日日都來探視,還親自喂你喝藥。。。。。。”謝燚見舒齊紈說得絕望,忍不住出言相慰。
舒齊紈毫不領情,冷冷瞟了謝燚一眼,顧不得自身傷痛,掙紮著下榻。
謝燚被舒齊紈忽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七手八腳地扶住他,“舒齊紈,你不要命了!”
舒齊紈冷笑一聲,“我心跳呼吸正常,死不了,隻可惜江東馬上就要血流成河了!”
謝燚一激動,手上一用勁,“琅琊王已經伏誅,江東無礙。”
謝燚才經曆了一場命懸一線的宮變,怎麼還是天真如昔。舒齊紈忍痛說:“琅琊王世子必反。”
謝燚聽了呆住,琅琊王已死,誰還能鎮住他手下的兵馬?若真如舒齊紈所言以琅琊王為質,至少可以掣肘世子。
“謝燚。。。。。。”
“。。。。。。”沉思中。。。。。。
“謝意執!”回過神來,不解地看著舒齊紈,“何事?”
“你按住我傷口了。”舒齊紈答得有些無奈,謝燚鬆手,果然看見白袍上染了點點血跡。
“你沒事老抱著把劍幹嘛?”舒齊紈不經意地問,沒想到謝燚支支吾吾了半天,俊秀的國字臉微微泛紅,最後一甩袖子,“舒大人,我還有事,先走了。。。。。。”
舒齊紈看著謝燚一閃而逝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我隨便問問。。。。。。”
舒齊紈所料不差,李玄誘斬禁軍統領於至饒,傳視禁軍琅琊王首級,眾軍士見琅琊王失勢被殺紛紛倒像皇帝一邊。琅琊王世子聞訊後當即於江東起兵,以朝廷枉殺忠臣皇室為名討伐李玄,鎮守南境的撫遠將軍受命領兵討伐琅琊王世子。
舒齊紈自宮內搬回舒府養傷,前方戰事吃緊,賞賜給舒常侍的名貴藥材卻從未間斷。舒齊紈的傷好了個七七八八,撫遠將軍辛如意的大軍也攻破吳郡,俘虜了琅琊王世子,正浩浩湯湯地班師回朝,聽著外間鼓樂震耳,舒齊紈看著桌上堆積如山的名貴藥材,憤然倒,“我又不開藥店,要這些來做什麼!”說罷雙手一掃,藥材紛紛落地。舒齊紈重新鋪上一副梁朝疆域圖,越看臉色越陰沉,“假使用我之計,又何須勞動撫遠將軍平定江東之亂,讓南齊猖狂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