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人微言輕(二)(1 / 2)

朔城外三十裏,梁軍和柔然軍隊相遇。較之黑壓壓一片望不到盡頭的梁軍,柔然軍不過萬餘人,顯得有些少得可憐。

舒齊紈騎在馬上,遠遠望見這種陣勢,柔然主力依舊放在攻城之上,如此孤注一擲之舉,隻怕朔城情況不妙。

主帥王誠下令結陣,戰鼓喧天,柔然軍絲毫不懼,騎兵在前,步兵在後,嗷嗷長嘯而至陣前。

“弓箭手!”數百弓箭手挽弓,王誠抽出寶劍,天空中頓時下起了箭雨,無數柔然人中箭落馬,騎兵衝殺之勢暫緩。

弓箭手退後,王誠以劍指天,“殺!”

見主將一馬當先,梁軍皆爭先恐後地撲向柔然軍,朔城之外,喊殺聲震天。

“殺!殺!殺!”

兩軍方一交鋒,冒著箭雨也要衝殺的柔然士兵忽然一觸即潰,似是被梁軍千軍萬馬的陣勢所震懾,登時陣腳大亂,四散奔逃。

梁軍見敵人不戰而退,焉有不追之理,主將王誠又傳令追擊,數萬大軍蜂擁而上,追著不足萬人的柔然軍不放。

舒齊紈人在梁軍右翼,離主將中軍相去甚遠,眼睜睜地看著追擊令旗舉起。柔然軍一觸即潰,前方必有埋伏。梁軍如潮水般湧動,舒齊紈宛若一片浮萍,不管願不願意,終要被這潮水推搡著前進。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柔然敗軍忽然之間一改之前頹勢,停止後退,猛地掉過頭來攻打梁軍,梁軍左右翼忽然殺出兩隊柔然騎兵,銳不可擋直衝入梁軍陣中。整個梁軍刹時間陷入混亂,未戰而擁擠踩踏死者不可勝數。

舒齊紈所在右翼幾乎被柔然軍衝散,梁軍個個像沒頭蒼蠅一般四散奔走。舒齊紈勒住韁繩,忽然看見衝入右翼的一個柔然人銀甲閃耀,挽弓如滿月,叱一聲羽箭從舒齊紈身邊呼嘯而過,待舒齊紈轉頭,己方帥旗翩翩墮地。

軍心大動,人人思退,唯舒齊紈不退反進,大聲疾呼道:“柔然人侵我徒弟,殺我國人,此仇不共戴天!今願與諸兄弟舍命擊之,寧願身死而不讓寸土於胡虜!”

陣中士兵大多為王誠時任幽州刺史時的屬下,吃過柔然人的苦頭,舒齊紈振臂一呼,聞者皆力戰不殆。梁軍雖在潰敗,但東北角上舒齊紈率領的數百名梁軍卻愈戰愈勇。

方才一箭射斷梁軍帥旗的柔然人微一挑眉,隨手再取了一支羽箭,瞄準那個在馬上奮力衝殺的血衣少年,羽箭破空而出。

舒齊紈揮劍刺死兩個持長矛的柔然士兵,忽然覺得背上一陣透心涼意來襲,心道不妙,身邊又皆是柔然士兵,分身乏術。

“齊哥哥!”

謝燚和離時共乘一騎,就要趕到舒齊紈身邊,眼見他身後冷箭飛來,謝燚催馬向前,揮劍一擋,寶劍幾乎被羽箭勁道震得脫手,羽箭隨之偏離了預定的軌跡,擦著舒齊紈鬢邊飛過,幾縷發絲飄落,羽箭正中舒齊紈身前的柔然騎兵。

舒齊紈回首,與謝燚目光相遇,又隨即回過頭去,“謝燚,保護好離時,其餘的,交給我!”

“舒齊紈,你當我謝燚是什麼人了!今日,與爾共討柔然!”說話間,一劍穿透一名柔然兵胸膛,溫熱的血濺了謝燚一身。

離時伸手擦了擦濺在臉上的鮮血,隔著蒙蒙紅色血霧,眼神堅毅,顫抖著拔出一直掛在腰間的佩劍。

受到鼓舞的梁軍士兵越來越多,舒齊紈有了喘息之機,還劍入鞘,取了負在馬背的弓箭,引弓瞄準對方帥旗,柔然帥旗亦搖晃落地。親睹了這一幕的梁軍大受鼓舞,更加賣力。

謝燚轉頭時瞥見滿身血汙的舒齊紈,無畏無懼地揚起下巴,心底忽然升起一種感覺,也許,這個人,是為戰場而生的。

勝利的天平正向梁軍稍稍傾斜,破虜將軍王誠眼見柔然軍越來越多,己方除西北角之外皆敗退,於是勒轉馬頭,“全軍往東南方向撤退,我們退回代郡!”

語畢副將李景然勒馬回身道:“將軍,此刻下令死戰,勝負之數未定啊!”

“混賬!你想讓我麾下這十萬大軍於一戰斃命嗎?傳我號令,全軍撤退!”

殺紅了眼的舒齊紈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戰場上回蕩的是鳴金脆響,而非死戰的鼓聲。

“不要後退!不許後退!勝負未定,怎可鳴金!”舒齊紈揮劍嘶吼,大局已定,大軍如潮水紛紛退去。已經殺退了的柔然士兵卷土重來,在梁軍身後窮追猛打。

西北角上奮力拚殺的數千梁軍,轉眼之間變成了墊後的棄軍,大軍往東南退去,留下他們苦苦掙紮。

舒齊紈握劍的指節泛白,落日沉沉,一聲悲嘯之後,引軍往東北而去。

梁軍在柔然的追擊之中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隨主將王誠率領退往代郡,另一部分墊後的殘軍隨舒齊紈退往距朔城較勁的欲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