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梁帝大婚,並非是迎娶皇後,自清寒登基到現在,後位一直懸而未決。柔然蠢蠢欲動,前不久又斬了南齊使者,徹底和南齊決裂,若不拉攏西羯,梁朝今後的局麵不容樂觀。西羯送來公主和親,清寒二話不說便封了四妃之一的賢妃,雖未封後,卻以皇後禮迎娶,給足了西羯麵子。
這都還不算什麼,開梁朝先例,首度為一個異國公主罷朝三日。
這三日內謝燚忙著滿城尋離時,偶爾來舒府露個麵,管家見他累瘦了一圈,忍不住替他說情:“公子,謝大人這幾日不知忙什麼,累瘦了不少,不如你就見見他?”
舒齊紈白著臉側躺在榻上,眼皮都沒動一動,仍舊是那句話,“不見。”
三日後的黃昏,下雪天總是天黑得晚,舒齊紈百無聊賴地躺在榻上,原本瓷白的臉色,苦睡了幾天之後也漸漸有了血色,管家再來通報有人求見之時,舒齊紈想也沒想就見了。
出房門時管家還在想,公子不是一向與謝大人交好,怎麼謝大人一來不見,這北靖公一來倒見了?
舒齊紈見赫連出現在房門口,著實愣了一會兒才說:“北靖公怎麼來了?”舒齊紈隻道是謝燚要來,所以並未更衣,隻裹著被子躺在榻上。
“舒大人也病了兩個月,之前來了多少次都被擋回去了,這次總算見著真身了。”赫連邁步進來,說話間隨手把門帶上,登時覺得屋內藥味彌漫,他之前隻知舒郡公稱病閉門謝客,這一閉就是兩個月,難道還是真病了?
“多謝北靖公。隻是大夫說我這病需要靜養,請北靖公見諒。”
這麼快就下逐客令?赫連微微皺了皺眉,嘴角略一上揚,“聽說謝大人連日奔波,隻因為府上丟了新娘子?”
舒齊紈閉著的眼睛猛地睜開,“你知道離時的下落?”
赫連點了點頭,“你不請我坐下?梁朝人不是最重禮節的麼?”
舒齊紈當時圖偏僻安靜挑了這間屋子養病,除卻一榻一燈台,再無他物。急於知道離時下落,當下也不與他計較,挪了挪被子,榻上空出一塊地方。
“北靖公請坐。離時現在何處?”
“就在我府上。”赫連麵不改色的說出這句話。
舒齊紈登時就變了臉色,他和謝燚都知道離時與赫連親近,謝燚連著去了三趟北靖公府都徒勞無功,現在卻忽然說離時在他府上。
赫連等著舒齊紈動怒,卻久等不至,轉瞬的功夫,舒齊紈麵上已恢複了一貫的沉靜,隻眼神裏透著些許憂色。
“你。。。。。。”赫連方一張嘴便聽得舒齊紈先是冷哼一聲,沉默半晌,忽然抬頭看著他說:“赫連,請你不要傷害離時。”
赫連微笑不變,“我不會傷害她,這點你可以放心。因為傷害她的人是你。”
舒齊紈怔住,腦子裏浮現出離時離去時不可置信的眼神,再想想城南燕子塢那個天真爛漫的離時,雖然穿著露腳趾頭的鞋,卻有著那樣發自內心的笑。
將門虎女和鄉野村婦,自己越俎代庖替她選了,卻不知選對還是選錯?
“勞煩舒大人轉告謝大人,就說我赫連會護離時周全,叫他不必憂心。我雖不知道那日謝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區區三日奔波,不過是小懲罷。”赫連說完起身便走。
梁帝大婚後首日上朝便接到加急戰報,西羯趁梁朝放鬆警惕之際,西境作亂,攻下邊境堅城綿城之後銳不可當,三日之內西境又又三城失守,西羯人擄掠一空之後棄城而去,隻屯軍綿城慶功。
年輕的皇帝在紫極殿氣得麵泛紅潮,當即就下旨把賢妃打入冷宮。
好在南境的捷報也在此時送達,江左、螢城收複,林英一鼓作氣攻下南齊惠城。
一麵是西羯作亂,一麵是南境捷報,喜憂參半之間,整個朝堂之上寂靜一片,連繡花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大理寺卿謝燚出列,“臣有事起奏。”
“謝卿請講。”敢在這大殿之上第一個說話的,永遠都是這個謝燚,清寒不由得放軟了語氣。
“郡公舒齊紈西北一役為我大梁立下大功,臣請陛下啟用舒齊紈為安西將軍,出征西羯。”謝燚一口氣說完,本該鬆的那一口氣並未鬆懈,心上仿佛仍舊壓著一塊千斤巨石。
像現在這樣的日子就已經很好,每日入夜時分去一趟舒府,看平叔苦著臉出來衝他搖搖頭,至少知道他就在這院子裏,而不是在生死都沒有著落的戰場上。
但他也很清楚,這樣的日子對舒齊紈來說是一種折墮,他本就是屬於戰場的。
朝珠輕晃,清寒冷冷道:“舒郡公久病未愈,謝卿可另薦他人。”
謝燚寸步不讓,“陛下,舒大人乃最佳人選,能夠未大梁效力,臣相信舒大人不會將區區病痛放在心上。”
清寒被南境捷報衝淡了的怒氣重新翻湧上來,區區病痛?舒齊紈在南境九死一生,重傷之下如何能再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