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頂藍呢小轎兩人抬著,在深夜穿巷而過。原廣西巡撫,現協辦團練大臣鄭祖琛一臉愁容,心神不安的坐在轎中。
鄭祖琛在朝中也算是老資格了,自嘉慶年中進士後,從一介部員幹起,幾十年來按部就班,靠著“專事慈柔,工於粉飾”的手段,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廣西巡撫一職。可沒想到,封疆之位沒坐上幾年,治下就出了洪秀全造反的大事。
金田之變,天下震動,鄭祖琛當即就被抓至京城,革職查辦。要不是他平日裏對上逢迎,銀兩孝敬到位,肅順看在往日情麵上撈他出來的話,他早就死在去西北的路上了。可就算這樣,坐困天牢的滋味也不好受,本是一臉富態的鄭祖琛從牢中出來後變得麵瘦眼凹,神情恍惚,仿如隔世。
脫出牢獄,鄭祖琛靜養了好些日子,這才慢慢恢複過來。他年輕不小了,而且在仕途上又出了這麼大的事,心裏早就沒了起複的念頭,而今能留下一條老命,已經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正當他灰心喪氣,打算整理行裝回老家安頓殘年的時候,突然一道聖旨下來,居然成了協辦團練大臣。
這個好消息讓他驚喜萬分,協辦團練大臣雖不在朝廷正式官職之中,但品級卻相當於二品封疆之位。而且這團練大臣更有實際兵權在手,可受朝廷之命招募鄉勇、團丁,協助官軍剿滅判逆。
鄭祖琛老於宦海,稍一琢磨就明白朝廷是想讓自己將功折罪,這麼一來,讓他不由得感到起複有望,心情激動。隨後,很容易的就知道這事又是肅順幫忙辦的,鄭祖琛感激之下,咬咬牙從已剩下不多的家產中湊了一大筆銀子,感恩淋涕地連忙孝敬上去,還信誓旦旦向肅順保證一定不辜負皇上和肅中堂的厚望。
但是,協辦團練大臣的印接了沒幾天,鄭祖琛就覺得裏麵有些味很不對頭,仿佛自己稀裏糊塗地居然落到了兩派抗爭之中去了。今天肅順把他找去,借著敘話的由頭更是點明了一切,讓他借著協辦的名義緊緊牽製對手,盡力抓住兵權。不僅如此,還要留意對方一舉一動,一旦有事不論大小都要即時彙報。
鄭祖琛聽後當場就蒙了,雖然他早就聞出味道,可卻沒想到一切居然會是這樣。說實在的,肅順對他有救命之恩,幫著辦點事,留意一下,露露內幕什麼的,不用肅順明說,鄭祖琛也會心照不宣地去辦。但是要把事辦成這個樣子,鄭祖琛不僅是沒一點把握,甚至心裏還有一絲害怕。
和珅是什麼人,鄭祖琛會不知道?在鹹豐眼裏,和珅現在的聖眷與肅順旗鼓相當,就連地位也絲毫不差。更何況,和珅腦袋上還頂著個帝師的名義,後麵又有恭親王等人撐腰,位高權重,手段老練,根本就不好惹的人。
兩個中堂“打架”,他一個貶官夾在其中的苦處可想而知。兩邊都是伸個手指就能把自己撚死的人物,鄭祖琛哪裏會不害怕?雖然肅順對他有恩,可和珅也與他無仇啊!鄭祖琛本來就是一個油滑怕事之人,除了寫得一筆好字,做得幾首歪詩外,既不知政也不懂兵,他就算是想按著肅順的話去做,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不是?
想到這裏,坐在轎中的鄭祖琛覺得滿身臊熱,鼻尖忍不住沁出汗來。摸出手帕胡亂抹了抹,鄭祖琛苦著臉搖頭長歎。雖然他在肅順麵前已經拍著胸脯下了保證,但出門後自己還是得好好琢磨一下,這事究竟怎麼辦才好。
“難道……我這把老骨頭終究要不得好死?” 鄭祖琛思前顧後,越想越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為此事暗暗苦惱。
製造局在上海正式建立的聖旨已下,和珅也準備再次南下了。現在南邊打得熱鬧,向榮、王夢麟、烏蘭泰、張敬修等人正調集十萬兵馬圍剿“賊都”永安,和太平軍幹得熱火朝天。而在西南,蕭朝貴、曾水源、林鳳祥、李開芳、楊秀清等人卻正又猛攻長沙,打得和春、塞尚阿、張亮基等叫苦不迭。
出於安全,和珅還是選擇了從天津坐船轉道上海這條路,以免南邊軍情有變。在離京之前,和珅從翰林院編修沈葆楨之處得知了曾國藩的確切情況,了解到曾國藩已經招募了一批鄉勇,組成三營正準備增援長沙,以解長沙之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