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信,洪仁玕和陳玉成麵麵相覷,心中一時難以明白李秀成為什麼會這樣做的原因。按理說,李秀成大逆不道,他們心中應該是異常痛恨他的,可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怎麼地,瞧見此信後,洪仁玕等人反而沒了對李秀成的滔天怒氣,相反,心中卻空蕩蕩的一片,神情中顯出惘然。
李秀成衝出天京沒做片刻停留,拔營起寨就領軍往北而去。在他來看,兵諫之策已不可行,湘軍明日就能抵達天京外圍,以他的軍力和曾國荃相抗並不是對手,倒不如調頭北上,與北邊的守軍彙合,和左宗棠的新軍拚個你死我活。
“忠王,左妖頭可不是這麼好對付的,標下覺得還是留在天京外圍來得好!”大軍動身,廖發壽憂心忡忡地說道。
李秀成搖了搖頭,回望天京歎聲道:“天京已不是我等可留之處,本王揮師向北,如能在直隸打開局麵,或許能解天京之難。”
“難道忠王就眼睜睜地瞧著天京被圍麼?”
“那又怎麼辦?”李秀成苦笑道:“與其束手待斃,還不如拚死一搏!清妖三軍中左妖頭的新軍戰力雖強,但與英人大戰後損失最大……。”
廖發壽明白李秀成是怎麼想的,既然兵諫失敗,那也隻有這圍魏救趙之策了。可廖發壽心裏也清楚,他們和左宗棠對峙了這麼多日,新軍是什麼樣的情況還會不了解麼?雖然在前次中英大戰中新軍受到了嚴重損失,可整體精銳依在,憑著李秀成這些兵力想要達到目的是非常困難的事,弄不好盲目出擊,反而會遭受敗局。
左宗棠不是魏,天京也不是趙!李秀成這麼做隻不過是一相情願罷了,自從天京衝出,廖發壽從李秀成的神情中就看出了一絲死誌,這個名震天下的忠王已經下定了決心,用最後一擊為太平天國帶來僅有的希望,就算是兵敗身死,也不負他的“忠王”美名!
李秀成的動作很快,當他轉回北方戰線後,立即收攏各處兵馬,向左宗棠部發起了猛烈攻擊。試圖一舉突破防線,造成威逼北京的假象,逼迫朝廷調整戰術。隻有這樣,才能間接緩解天京的壓力,讓太平天國得到喘息的機會。
可惜的是,左宗棠哪裏是這麼好對付的?在李秀成帶主力轉回金壇的同時,左宗棠也及時調整了戰術,向太平天國領地發起了攻擊。當李秀成再從天京回來後,新軍已經牢牢握住了戰場主動權,使得本勢均力敵的雙方發生了力量的轉變。
更何況,太平天國的防守一向比進攻來得更厲害些,現在攻防轉換,李秀成明顯處於下風,雖然太平軍士兵勇敢奮戰,不顧傷亡地打了左宗棠個措手不及,但是卻明顯缺乏後勁,等左宗棠避開鋒芒後,展開反擊後,太平軍再也無法前進一步。
戰火激烈的戰場,李秀成眼睜睜地瞧著身邊的兄弟一個個前赴後繼倒了下來,他卻始終在陣前指揮,不後退一步。不僅如此,為了做最後的突破,他還身先士卒發起一波又一波的衝鋒,絲毫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裏。
“忠王!清妖的新軍越打越多,我們兄弟越打越少,北進是不可為了,還是撤回天京吧!” 廖發壽剛帶著親兵進行了又一次衝鋒,血跡斑斑地從前麵無奈退了下來,等回到陣中,他望著已經不多的軍隊,忍著悲痛在李秀成麵前咽嗚道。
“撤?往哪裏撤?”李秀成拔劍吼道:“曾老九前日已到天京,僅僅兩日之間就拿了天京外圍。我軍後路已斷,如今隻有一途!那就是——向前!向前!”
“忠王……!”
李秀成知道廖發壽想對自己說什麼,嚴厲地瞧了他一眼,生生把他的話給壓了下來。轉身望著隻存一萬多的太平軍將士,揮劍向天喊道:“兄弟們!天主在看著我們,天國安危就在你們手中!隻要拿下前麵清妖陣地,天國就有救!天王就有救……!”
連日的血戰,太平軍在新軍的打擊下損失及其嚴重。如今能戰者隻有一萬餘人,其中還有好幾千都帶著不同的傷。但是,在李秀成的指揮下,他們沒有一個人後退半步,就算是死也要把頭向著敵方,保持著衝鋒的姿勢。
因為他們知道,在他們的身後就是太平天國的都城,他們也清楚,用自己的血肉鋪就的,可能是太平天國最後一條生路。麵對死亡的恐懼,隻有胸膛的熱血在沸騰,在他們看來,心中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跟隨李秀成衝過去!衝過對麵的陣地去!為太平天國作出最後一份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