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君湛還是有些不放心,介於自己的身份,他便大大方方地讓江亭帶他去衍白習武的地方,隔著一條長廊細看。虧得他現在有了武力,否則這麼遠的距離他啥也看不清。
衍白手裏拿的是木劍,正一下一下練著出鞘,左腳在前,腳尖斜斜外指,右腳在後,虛虛平踏,手掌按在劍柄之上,隻等著武師父一聲令下,便平穩而迅速地刺出,五秒之後,再利落地收回,身形紋絲不動,額頭上的汗珠滾滾而下。
君湛不知道他練了多久,連後背都沁出了點點汗漬。他移了移目光,審視地看著那位武師父。
和時下流行的清秀俊逸不同,這位武師父濃眉大眼,滿身正氣,袖子捋起來後露出的半條胳膊上,緊繃的肌肉微微鼓起,充滿了力量感,挺直的腰背竟讓他有種軍人的錯覺。
那人的感知極為敏銳,獵豹一樣的目光一瞬間就警惕地掃了過來,帶著赫赫的威壓,毫不留情的碾壓過來。
江亭見情形不對,上前一步護住君湛,一手平平推出,堪堪將那股氣勢抵銷在身前,臉上頓時泛起一陣紅潮,好一會兒才平息下去,正準備朝那邊鞠躬以謝對方手下留情,卻突然想起君湛之前說過的話,當即改為抱拳。
君湛坦然的和他對視許久,他才麵無表情的移開視線,繼續盯著衍白的動作,隻要他胳膊抬起的弧度不到位或者是站立不穩,木質的劍鞘便會狠狠擊打在他手臂或是小腿上,發出一聲重重的“啪”。
身後突然傳來聲音:“看來三筆這次選了個好師傅。”
君靖函看著君湛絲毫不意外的叫了聲“師兄”,又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心裏突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你不覺得這是在受罪?我要不然跟三筆說說,也給你請一個得了。”
誰知道君湛立馬轉過頭,眼神透著一股熱度,非常幹脆地點了點頭:“好!”
君靖函被哽住了,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好,江亭連忙小聲地解釋道:“公子,您身為尊上的親傳弟子,是必須要由尊上一脈教導的,外人並沒有資格做您的師傅,即便是臨時的也不行。”
君湛頓時皺眉,他能理解師父在古人心目中的地位,也並不打算去挑戰世俗,可是世間的瑰寶林林總總,那是一個人能掌握得了的?不叫別人一聲師傅,誰願意把手底下的東西教導給你?
君靖函看出來君湛眼中的不快,頓時挑了挑眉,雖然能理解自己這師弟還小,並不懂事,可也依舊覺得心裏不大痛快。他掃了一眼依舊在訓練當中的小尊主,眼神微微一閃,既然你不信,那就證明給你看看!
他幾個起落,便落在了訓練場的中央,手肘壓著劍柄,翹起的劍尖直指個頭魁梧的武師父,語氣懶散而肆意:“來,打一場。”
君衍白下意識的想轉頭,卻再度被劍鞘在背上狠狠一拍,溢出一絲痛鳴,頓時便不敢再分神。
蕭樸敷衍的朝他行了個禮,冰冷冷地推道:“小尊主練劍之時未過,在下恕難從命。”
君靖函眼睛漸漸眯起,周身的氣氛如同沸騰起來的滾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步攀升,蕭樸頓時臉色一變,翻手挑起君衍白的衣領往君湛的方向一送,另一手往腰間一抹,一柄墨色長劍便躍入手中,嚴以待陣。
似乎連吸進體內的氣體都染上了一絲沉重,莫名的壓力逼迫著眾人往後退了一大步,君湛抬頭,眼前的兩個人已經開始交鋒!
君靖函嘴角含著一絲淺笑,腳下猛地一蹬,整個人就如同炮彈一般朝蕭樸直衝而去,森寒的劍鋒在寬大袖袍的遮掩下若隱若現,殺氣凜然,蕭樸微微後退一步,一個側身揚劍相擊,兩個人一觸即分,戰意陡升。
君靖函手指輕輕一抹劍鋒,腳尖連進兩步,朝著蕭樸的肋下刺去,見他側身閃躲,手腕一翻,帶著呼嘯的風聲橫切而過,蕭樸躲閃不及,整個身體極力後仰,手掌撐地猛一翻身,長劍勢如疾雷斬向君靖函雙腿。
兩人動作越來越快,到後來竟隻剩下一白一灰兩個人影在半空交接,長劍相交的聲音不絕於耳。
君衍白拚命地瞪大眼睛,恨不得把這一招一式統統記進心裏,慢慢咀嚼領悟,可他不過區區一個武徒二階,又如何能看得清武將級別的打鬥?他沮喪的低下頭,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快些練習,讓自己的級別提升起來。
而君湛依舊無比專注的看著,在他眼裏,那兩人每一次揮劍、每一次格擋卻比之前還要清晰,他甚至能看清劍尖運行的軌道,以及人體內玄力流轉帶出的淺淺光芒,他如饑似渴的看著,連自己體內那麼一點兒內息開始悄然遊走都不知道。若是此刻有人看他的雙眼,便會發現他瞳孔最深處有一點金光漸漸浮升,無比的神秘,帶著遠古蠻荒之勢咆哮著想要掙紮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