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火候甚深,已熬至水米融洽,柔膩如一。淡黃色的荼靡花瓣揉於其中,若隱若現,竟有了幾分淒淒詩意。
入口果真軟糯醇香,一絲微不可查的甜味自舌尖蕩開,直叫人由內而外都透著愜意。
荼靡嫩葉味道微苦,油鹽醬汁拌過之後,那點清苦反而透出點別樣滋味,和粥倒是絕配,讓人回味再三。
這頓飯頗有些不拘禮數的灑脫味道,連宇青也叫來與眾人同桌。他最初有些受寵若驚,但看氣氛融洽,漸漸也放開來。
幾人對殷遠的粥和小菜讚不絕口,沈瑜更是十分喜歡,一碗粥下肚猶嫌不夠,叫小廝再添了一碗。
他這才餘出精神在其它東西上,立刻注意到一碟切得細碎的菜,吃起來十分鮮香,卻看不出是什麼原料。
“這是什麼菜?味道有些特別……”沈瑜問。
宇青看了看他所指的碟子,答道:“這是陸大哥準備的。”
“沈公子出身富貴人家,大約沒見過這道菜。”陸虎聞言,嘿嘿一笑:“早些年,吃不起肉的時候,都靠這道菜解饞呢。”
沈瑜明明吃出菜中有肉味,卻似乎有些不同尋常,仔細辨了半天,仍不明所以,便看向殷遠。
“鮮活的蘆花雞剖開取出內髒,洗淨切絲下鍋,伴以韭菜花罷了。”殷遠解釋。
陸虎搶過話頭補充道:“酒館食肆每日丟棄不少雞內髒,幾文錢就能買許多。”
他說話的神情甚為懷念,一點不像坐擁洛陽龐大產業的陸大當家。
沈瑜聽他們說完,又夾了一筷子,細細咀嚼,末了歎道:“實在嚐不出來,陸兄手藝也甚好。”
陸虎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殷遠一眼道:“我也就這一樣菜拿得出手,當年做的多了,自然熟能生巧。”
沈瑜還想再說什麼,殷遠起身端起放在一邊的酒壇,劈去泥封,有一股撲鼻芳香便立刻盈室。
“什麼味兒?”
他尋味兒轉頭,見殷遠往一字排開的幾隻杯子裏倒陸虎拿來的酒。
每隻杯子隻淺淺地倒一盅,那酒已呈琥珀色,濃稠似膠,或者是熬得濃稠的糖液,散發著微甜的香氣。
“這荼靡酒,應該已經藏了好些年了,”殷遠一邊說一邊緩緩轉動杯子,看酒液緩緩流動,在凝脂般的杯壁上留下淺淺的痕跡,“好東西啊!”
沈瑜也學他的樣子拿起一杯,那股誘人的味道登時愈發濃烈。
隻是酒已經濃成這樣,要怎麼喝?
陸虎仿佛看出了這樣的疑惑,又打開另一壇酒說:“像這種陳年佳釀,應該用淡酒衝開來慢慢地啜飲。”
他將淡酒注滿杯中,淡紅色的酒液立刻開始侵蝕杯底的陳釀。
沈瑜看得新奇,目不轉睛,隻聽陸虎說:“荼靡果到□□月成熟,大小跟南邊來的珠子差不多,紅亮亮的,挺好看。可惜那東西太小,吃著沒意思,拿來釀酒倒是不錯。”
他說得頭頭是道,沈瑜不禁轉頭笑:“殷遠,你的朋友都精於飲食啊。”
“不敢,”殷遠還未說話,陸虎便連連推辭,“不過是跟小爺處久了,耳濡目染罷了。”
沈瑜隻當他謙虛,頓時敬佩不已。
陸虎哭笑不得,想著怎麼學不會乖,這不是自己挖坑自己跳麼!當下悔得腸子都青了。
宇青隻是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隻叫他快些倒酒。
幾人席間說說笑笑,十分熱鬧,直到華燈初上才各自散去,此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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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沈瑜跟殷遠已在洛陽盤桓數日。
這期間,洛陽幾處出名的景致都已被他遊覽一番,一些有名的食肆酒樓自然也沒錯過。
沈瑜的病早就好了,身體調養了一段也恢複了十之八九。
洛陽再好,畢竟不是久留之地;何況為了他,殷遠已經耽擱多日,因此他提出早日收拾上路。
殷遠自無不可,隻有陸虎知道他們離去的打算,有些不舍的樣子,勸兩人再留幾日,他好準備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