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沈瑜頂著兩隻烏黑的眼圈出了房門,一路不肯抬頭看殷遠,偶爾目光不小心接觸,也很快就移開。
早飯在客棧吃的稀粥,太稀,味道又淡,但沈瑜竟然沒有發覺,隻是埋頭狂吃。
殷遠昨晚的話讓他一宿沒睡,那句“我喜歡你”像被下了咒一樣一直在腦袋裏嗡嗡作響。沈瑜在揚州時也是花街柳巷摸爬滾打過的,好歹還混了個“沈三公子”的名號,自然知道兩個男人之間是怎麼回事。
難道,殷遠想對自己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嗎?!
一想到這裏,沈瑜幾乎埋在碗裏的臉又跟火燒一樣紅,往遠離殷遠的方向挪了挪。
幾乎是立刻,他察覺到對方的眼神暗了,不知怎的又覺著有些難受跟心虛,便停下動作,保持著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姿勢。
他不是討厭殷遠,更害怕他傷心失望,隻是昨晚那種事……他根本沒想過啊!
沈瑜也覺著自己冤,為什麼好好的西域之行,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變成這樣!此時他無比懷念起一路上兩人知己般相處的模式。
殷遠見沈瑜坐得難受卻不敢挪動,臉上通紅,似乎恨不得鑽到桌子裏去,知道自己昨夜逼得太狠了,輕歎一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個小瓶遞過去:“手腕上抹些,好好揉揉,兩三日就能下去了。”
沈瑜聞言低頭一看,原來自己左腕間起了一大片淤青,大概是昨晚不小心撞的。一想到昨晚,又不由想起他被殷遠抱在懷裏……那什麼了,嘴唇間似乎又感覺到那柔軟的,溫熱的……
宇青眼睜睜看著沈公子的臉從粉紅變成了血紅,伸手接過他家公子給的藥膏,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極為文雅地道了聲謝。
他差點把還沒咽下去的粥噴出來。
吃完了各懷心思的一頓飯,幾人動身回甘州。
一路上連李大力都瞧出沈瑜的異樣,拉著宇青問:“沈公子是不是病了,這一天都不見說話。”
“嗯,是病了。”宇青回答,在心裏又補了一句:遲鈍病。
可惜李大力沒有聽到他的心聲,擔憂地小聲說:“難怪方才叫沈公子吃幹糧,他都沒有抱怨。你看這半路上也沒處尋大夫……”
宇青一歎,拍了拍李大力的肩膀,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道:“沒事,將來見得多了你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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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快馬三日才回了甘州城,皆已風塵仆仆,一回暫時租住的院子,殷遠就叫雇來的小廝燒水,供幾人沐浴。
沈瑜一邊洗一邊胡思亂想,外麵忽然傳來殷遠的聲音:“阿瑜。”
他一驚,險些在浴桶裏滑倒,回答的聲音都有些變了:“什麼事!”
“我前些天調了驅蚊蟲的香,你帶在身上吧。”殷遠的聲音很近,應該就在簾子外麵。
沈瑜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紅腫的小包,心想他竟然注意到了。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殷遠對他的百般照顧一齊湧上心頭,讓沈瑜忽然間有些哽咽。
“多謝你……”他低聲說了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簾子外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兒聲音。
殷遠已經走了麼?
想到這一點,竟讓沈瑜有些慌亂,似乎自己做了什麼錯事一般。他慌忙從浴桶裏出來,扯了布巾隨便擦了擦身體,披上衣服就往出衝。
沒料想,一出去卻跟站在外麵的殷遠撞在一處,險些倒了,還好被殷遠一把撈住。
“你沒走啊……”沈瑜鬆了口氣,隨即又有點不好意思。
殷遠沒說話,靜靜看著他,心裏因為確認了吃貨的心意而輕快無比。可惜眼前這笨蛋,自己還不明白自己的心,也罷,隻能慢慢來了。
他忽然收緊了搭在沈瑜腰間的手臂,慢慢靠過去。
沈瑜一緊張,下意識就要往後退。
“別動。”殷遠低聲說,“讓我抱一下你,阿瑜。”
沈瑜便不再動,僵直著站在那裏。
殷遠慢慢抱緊他,將額頭抵在沈瑜的肩膀上,貼著他耳邊說:“阿瑜,我不會逼你。你隻當還和從前一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