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淩光分析給引弟聽:“醋雖能調胃口助食欲,但一個體質很弱的人攝入過多的酸味,容易誘發肝氣邪旺,時間久了,過盛的肝氣會傷及脾髒。
“脾又與胃密切相關,脾勢弱了就會妨礙機體對食物的消化作用。這一難以覺察到的損害往往遠遠大於胃口增加的表麵之利。”
康淩光將病理和食療知識說得十分通俗明白,引弟一聽就懂,忙問:“那怎麼吃才好?”
“甘味入脾能補益脾氣,脾健又能順助肝氣。所以古人有‘省酸增甘,以養脾氣’的說法,意思是要少吃酸味多吃味甘的食物,以滋養肝脾兩髒。這對寶根來說顯得特別特別重要。”
凡事都自有其理,也都自有其度,處事者若遵理適度則有益,違理失度則有害。引弟和世世代代的農民一樣,雖目不識丁,卻是最講求實際的哲學家。既然是“特別特別重要”的,自然要問個清清楚楚,該吃哪些甘味,甘甜怎樣才算合適?
康淩光說出一大串健脾類食物,有糯米、南瓜、紅棗、扁豆、菠菜、茄子、黃瓜、韭菜、薺菜、荸薺、柿餅、甘蔗、鯽魚、黃鱔、草魚、豬肚、豬蹄子……
康淩光接著對引弟說:“以甜代酸要慢慢來,讓脾胃有個適應的過程;甜度點到為止也就可以了;還可以想些辦法,將健脾類食物搭配起來使用,如糯米熬南瓜粥,紅棗燉扁豆,茄子炒黃瓜,荸薺燒鯽魚等等。”
康淩光交代完畢後步到臨水的石階上,單手扶篙,兩腳先後輕輕點落後艙,小船就起伏不定起來。他正要拔篙就聽引弟在灘頭語帶歉意說:“少爺,今天隻好欠你了,等我……”
“我料定你會這樣說的。”康淩光邊打住引弟的話頭,邊轉身,引起小船一陣不小的搖擺,但很快被康淩光控製住了。
引弟先是一驚,見少爺船上的功夫了得,又平靜了下來問:“少爺又會看病,又和諸葛亮一樣料事如神,你怎麼料定我會這樣說呢?”
“就因為你的心裏和剛才這小船一樣,出現了不平衡。俗話說,不平則鳴,就要想方設法去尋求平衡,這是普通人都會有的一種處事心態。
“你給我一把蠶豆種,到收獲時還你兩把三把,平和善良的人總把虧留給自己,這是做人的美德。而你我之間,或者說徐家與康家之間,就該另當別論。
“因為你我之間本沒有什麼不平衡。你為我孩子喂奶,我為寶根治病,說到底是種互相幫助,孰輕孰重,稱得出來嗎?
“這世上是有很多不平等,說穿了,都是強勢者橫加到弱勢人身上的。盡管一時誰都無力去打破這種不公平,但一切有良知的人。心底裏都不會容忍不平。
“至於你和我,就算有點出入,誰做吃虧人都值得,又何必要論多論少呢?你已經夠苦夠累了,我至少要比你滋潤些,比你擔得起,你要信得過我,就不要再往自己的心裏加壓了。
“再說,今天我在你家裏獲取了那麼多的熱情和真誠,比之你在我家裏得到的呢?都說情義無價,要論誰欠誰的,倒是我要多想想。快點回去照顧寶寶和寶根,同時把我的意思轉告給寶根和你公婆,千萬不要有一丁點兒的思想顧慮。”
說完,康淩光拔篙用力一點撐,小船便快速向前躥行。待他擱篙坐下,拿起漿急劃幾下,小船就如箭一樣在水麵上飛行起來。
引弟早已是熱淚盈眶了,一直目送到小船成了一個小黑點,心潮還如這河麵一樣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這天傍晚,寶根像得了神助似的,眼睛有彩了,下床解手也推開引弟的攙扶獨自進行。晚飯吃了一大碗南瓜糯米粥和三塊豬蹄子,還喝了一小碗放了些許紅糖的蹄子湯。這是引弟為寶根開的小灶。
那時,在普通農家,紅糖一類的佐料還是稀罕物,通常隻是產婦和嬰兒的專利。看著寶根舒心滿意的樣子,籠在全家人心頭的愁雲慘霧一掃而光。
晚飯後,引弟收拾停當,再侍寶寶睡穩,挑小了油燈亮,靠床沿偎依在寶根身邊。這份小鳥依人般的親昵,兩人成親以來還是第一回。
引弟一手撫著寶根的肩頭,一手撫著寶根的手背說:“你這強牛,真怕你改不了吃酸的癮頭。”
寶根說:“原本以為這病體一點沒指望了,心裏寒得萬念俱灰,脾氣也壞透了,不僅連累了你的身子,還讓你受了許多冤苦——可你從不叫一聲苦,歎一聲累,也從來沒有給過我一點臉色看……”寶根哽咽著說不下去。
引弟抽手捂住寶根的嘴,不讓他說下去,人在絕望的時候,免不了有消極的心理。在自己的男人麵前,女人總是最容易滿足的。第一次聽寶根說出如此體己的話,什麼苦,什麼累,什麼冤,早已都冰融雪化了。
引弟將右手移到了寶根赤裸的胸膛上輕撫起來,直撫得寶根麻酥酥的。寶根的兩手禁不住在引弟光溜溜的肩頭撫摸起來,又慢慢移向後背,再從後背移到前胸,隔著無袖對襟小褂子,輕輕揉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