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1 / 3)

人在躊躇誌滿之時,才會更加看重“來日方長”,謀算也並不隻是文化人的專利。此時的西川純一郎正告誡自己:必須學會謀算!有勇無謀的梟雄難逃失敗的命運,甚至是身首異處的下場。而自己在浦口站台的最大失敗就在於算計不足。看來,謀事和下棋一樣,要翻本,就要走對每一個子,走好每一步棋,不能再有閃失。

西川純一郎心中十分清楚:塘橋鎮不比浦口站台,在那裏,眾多荷槍實彈的哨兵等於是自己的私人衛隊。而這裏,“互不敵對”的協議充其量不過是件空想的防彈背心。自己初到塘橋鎮,人生地不熟的,必須得找一個可靠的中國人做自己的耳目,他自然選定王興才。

西川純一郎最害怕的是浦南抗日遊擊隊的槍口,他也就把“隨時了解浦南抗日遊擊隊的動向”作為第一要務交托給王興才。他了解中國人內心的圖謀,這對自己並無不利,對自己有所圖的人才會有忠心,正如自己圖別人一樣。再說,眼前也隻此一人可用。

從樹上失足跌痛過屁股的猿猴才會更加小心謹慎地對待每一根枝丫。沒了“私人衛隊”的西川純一郎自知中國耳目對於自己的價值:用好王興才,既關著活命,又係著升官,還可兼得中國女人。

為此,西川純一郎對王興才說得最多的一句話是:“你的好好地幹活,皇軍的大大的有賞。”

鬼話投鬼心,心懷鬼胎的王興才自以為這回找到了有“奶”的“娘”,便忘了國難和民族大恨而不恥於做走狗,為日本人效勞,不遺餘力。

死心塌地的王興才通常是上午去獵野味,打不到就買。而且,這打獵又是自己到處偵察浦南抗日遊擊隊動向的最好的掩護。為此,在王興才麵前,西川臉上笑著,嘴上誇著,心裏想著:這個中國人正是自己的一條好獵犬。

王興才的午飯總在小館子裏吃,吃過了去聽書,聽書過後弄酒菜,再就是去物色年輕貌美的暗娼。天一黑,專等西川純一郎來吃喝泄欲。所以,大白天,在王宅裏一般是找不見王興才的人影的。

這年月,兵荒馬亂的,戰火連連,加上大災連著小災,造成百業凋敝,千萬人遭難受罪,流離失所的災民難民不計其數。僅在塘橋鎮上,斷了生計的年輕女人做暗娼的,王興才叫得上名號的就有十來個,他為日本人拉皮條比打野味還容易。

人事若有難,人鬼猶可畏。

人要是真誠地想付出自己的愛心時,常會因忘情而不去顧及別的事情。那天上午,徐秀梅忘情地追尋那受傷的小生命的一幕,恰巧被出獵的王興才發現。他遠遠看見有個年輕女子在荒灘野地裏沒頭沒腦地奔跑,眼睛突然一亮,轉身朝墳崗地飛奔而去。

再說秀梅和拐腳阿婆一路急急走著,眼看已近墳崗地,秀梅見阿婆累得氣喘籲籲的,忙說:“讓阿婆受累了,你慢些走,反正快到了。”

拐腳阿婆順著秀梅的話說:“你也累了,快到了,就慢些吧。剛才說到哪裏了?”

秀梅悲歎道:“說我媽不守婦道的事。”

拐腳阿婆越發地憤憤不平起來:“那些臭男人們動不動就用婦道來壓女人,為什麼不論論他們自己的男道呢?自己不守道的人有什麼資格談論別人守不守道?女人的婦道有哪一個不是被男人損的?損了女人婦道的男人,他們的男道不也就壞了?壞了男道的男人真不知要比沒了婦道的女人多多少,而且都是自損的。

“如今這個世道,女人變壞,大多是被時勢逼出來的,最多也隻壞個皮肉;男人壞,那才是從骨子裏頭往外壞的,隻是表麵難看清罷了。其實,真正幹盡了風流勾當又偏要裝出道貌岸然的樣子想立牌坊的,十有八九是男人自己。”

拐腳阿婆說出了秀梅本想訴說的但又無法說清楚的心頭之恨,秀梅的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

拐腳阿婆接著說:“有道是男人強,女人安;男人好,女人歡;男人壞,女人殃;男人花,女人怨;男人死,女人完。阿婆不識字,隻嚼別人的舌頭。對女孩子來說,找個身強力壯的靠得住的男人本本分分地過日子,才是最要緊的事。”

見秀梅會心地點著頭,拐腳阿婆又說:“任何世道,男人強了,女人才有靠,才有活頭。過去也是,哪個皇帝強了,哪個朝代就興旺強盛。

“去年,東洋鬼子像蝗蟲子一樣在金山嘴爬上來的時候,不知我們的男人都死到哪裏去了,有多少姐妹遭了殃啊!眼看著自己的姐妹受辱遭殃,甚至連命都保不住,又不知男人們將如何論婦道!

“不管是家也好國也罷,男人軟了敗了壞了,最吃虧的總是女人,總算我們中國的男人沒有死盡,自東洋鬼子被趕出了塘橋鎮隻留幾隻看門狗後,女人們總算又可以出出門、睡睡安穩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