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傑鎮長熱情接待了這位嬌小漂亮的年輕女記者,他對王馨燕說:“能以鎮長的身份接受愛國華僑記者的采訪,這是難得的榮幸。本人十分樂意將家門口抗戰大業的實情通報於你並希望通過《華新日報》轉達給海外的僑胞們。”
徐仁傑鎮長介紹說:“去年八月十三日,淞滬抗戰打響了第一槍。國民政府先後調集七十萬大軍投入淞滬戰場,與小鬼子浴血奮戰。戰事之初,中國軍隊牢牢將日軍圍逼在黃浦江邊狹長的陣地上,迫使日軍寸步難進。
“直到防守金山衛海灘駐軍一個師的調防密令被日軍截獲並破譯,十一萬日軍乘虛於去年十月三日在金山嘴一帶登陸成功。由此,中國軍隊腹背受敵,被迫撤出上海。
“淞滬抗戰去年十一月十二日全線結束,曆時三個月。淞滬抗戰雖以中國軍隊戰敗而告終,但中國軍隊打死打傷日軍數萬人。僅此而言,也足以使小鬼子三個月滅亡中國的夢想徹底告破。
“所以,準確地說,國民政府軍在上海的保衛戰中,有大功也有小過,但功畢竟是第一位的。請王記者轉告給海外的同胞們,全國的抗戰大業必將在全中國軍民的浴血奮戰中取得最後的全勝。”
鎮長夫婦午間在家裏設便宴款待王馨燕。席間,雙方互致問候互表敬意互敘了些家常話之後,王馨燕問鎮長夫婦:“不知我哥他最近在忙些什麼?”
王馨燕覺得眼前這位鎮長,思維敏捷,思想端正,言談在理,舉止得體,年齡才四十出頭,身板挺直硬朗,無論從哪個方麵考慮,也找不出撤換罷免他的理由。
王馨燕見鎮長夫婦相對一顧後麵有難色,早已明白了幾分,便笑了笑說:“我受報社和愛國華僑之托回鄉采訪,凡涉及的人和事,不論家裏家外,都在公務之例,還請鎮長但說無妨。”
徐仁傑鎮長這才說:“聽說你哥王興才與一個叫西川的鬼子小隊長過往甚密,隻是不知道具體做些什麼。我也正琢磨著,鬼子小隊長西川來塘橋鎮時日不多,你哥是怎麼跟他接上關係的。
“我想,任何個人的行為總與潮流有關。絕大多數的人,尤其是弱者,如婦人和老人,難以逃出潮流的裹挾,隻能隨波逐流而無力自製自控,這是可以理解的。就是我這個小小的鎮長,也常要說幾句違心的話,辦些違心的事。
“在目前這個潮流中,能逆流而勇進的警醒者總是少數。當然,像你哥哥王興才這樣與惡勢力同流合汙的,畢竟是極個別的。”
夫人接話說:“所以仁傑才邀小姐到家裏來吃頓便飯,以便將此事通報於小姐,也好讓小姐有個思想準備。如果不嫌棄的話,今晚小姐就和我同睡一個房間。我家仁傑今晚正好不在家,我也好有個伴。”
徐仁傑忙說:“還是夫人你想得細,小姐權且就在我家住一宿再說。”
聽著鎮長的“潮流”之論,王馨燕頓覺好似一盆冷水似當頭澆下。盡管鎮長的話礙於情麵而不甚明斷,但哥哥王興才成了漢奸已是無疑。
做漢奸當走狗,那是欺祖滅宗的勾當,王家出此敗類,家門屋楣也就世代沾恥蒙辱。
不出母親所料,那天接讀老家來信,母女倆興奮過後,母親曾幽幽提出過疑問,你哥王興才哪裏會是做鎮長的料?
也是自己年輕,少經大事的曆練,遇事總往好裏想。現在看來,信中所說大半已是謊言,那信也不見得是大姆媽寫的。
慎思過後,王馨燕苦笑一下說:“謝謝夫人和鎮長的盛情好意。老家雖不值得多留戀,但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人雖走了,根還留在這塊土地上,情絲也常牽掛著老家,難得回家鄉一次,我還是回老家住的好。”
麵對聰慧秀氣又知書達理的姑娘,夫人不禁感慨起來:真是同一爺娘九重天啊!要不是姑娘不日又要遠走高飛,自己真想為兒子托人向姑娘提親說媒。
這樣的姑娘總是人見人愛,雖不是自己的心中玉,掌上珠,又豈可不念珠玉有蒙塵玷汙的危險。
想著這些,夫人有意要勸說姑娘留住在自己的身邊:“姑娘所說雖句句在理,可你想過沒有,這十多年沒人住的屋子,光蛛絲、潮氣、黴味就夠人受的。
“再說如今這社會,世道亂,人道昏,姑娘身邊又沒個可倚之人,你叫我們怎安心?
“而且,最難纏的也許就是你那個哥哥王興才,難保他不將不逞之徒帶進門來。俗話說得好,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王馨燕感受著娘親般的真心好意之時,也正是她決定由自己來整頓門庭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