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破舊的牆洞爬出來,丫鬟剛剛擦掉身上的泥土和雨水,抬頭正要喚小姐,突然發現她的雙眼突然亮了起來。
那喜悅就像是黝黑淒慘的冰冷黑暗裏,突然跌落下來的夜明珠,突然湧迸而出的燦爛色彩,那麼明顯的喜悅,似乎能將周圍的氣氛都點燃了。
丫鬟心中的陰霾也散去了許多,她仰頭問連妙:“小姐,我們啟程去廬州找未來姑爺吧?”
連妙眼中的光亮以非常迅速的姿態衰敗、消失,她冷下眸子,看著自己的丫鬟,似乎哆嗦了下嘴唇,才下定決心,接著說道:“去最近的客棧,絕不離開西京。”
丫鬟大驚:“會被抓住的!”
“你懂什麼!”連妙眼神冰冷地如同刀刃一樣在丫鬟臉上剌過,丫鬟一驚,不由得後退了兩步,見此,連妙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起來,這似乎令她想起了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逼仄而潮濕的巷子裏除了主仆二人外,再無他人,丫鬟看著連妙小步小步地逼近了她,靠著身後的牆壁,抖得越發厲害:“小……小姐,盈娘從小就跟著您……”
“你害怕我?”連妙不管她的求饒,兀自問道。
盈娘又害怕地哆嗦了下,她心中斟酌片刻,回答道:“盈娘隻是敬畏主人家的威嚴。”
連妙冷哼了一聲,停下了逼近了腳步,後退一步,轉身打算朝巷子外走去。
盈娘卻不放心,她比連妙大了兩歲,從小照顧連妙的衣食住行,事事為她著想早就成了一種習慣,即便是連妙剛才的舉動真的讓她覺得受到了性命的威脅,她心中也依舊有些憤憤然,但是依舊忍不住開始為她考慮別的事情。
“小姐!老爺交代了要去廬州找姑爺的!待在這裏倘若被抓住了可如何是好?”
連妙悶不做聲。
而這個時候,真正的連妙已經從小憩中醒了過來,她覺得自己隻要抖抖身子,或者搖搖頭清醒一下,就能將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外來入侵者趕出去,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得害怕,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觀察著入侵者的一舉一動。
“崖山?”連妙試探叫起了這家夥一開始自我介紹時候說起的名字。
支配著她身體的入侵者腳步一頓,像是被風吹散的梁上輕塵一樣從她身上散開,連妙恢複了對身體的支配權。
他似乎不樂意同自己交談。
連妙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
···
喬溫歡撐著一根路邊折斷的竹竿,一步一瘸地朝西京城走去,還未近城郭,已隱約可見繁華之景,護城河內城牆高聳,姿容整潔的官兵在高大的拱形城門下巡邏,透過寬闊的城門,可以瞥見鋪著石塊的寬闊路麵。
喬溫歡看著來來往往的路人,不由得溢出一聲歎息。
時至今日,便是正好三年了……
兩個月前,不曾死心的她前去崤山,尋找當初崖山2567的痕跡,一無所獲,然而卻不小心迷路,花了好長時間在走了出來。
喬溫歡想起崖山2567,頓時又是一陣頭疼。
三年前,她為了毀掉崖山2567,給他種下了電腦病毒,在病毒被他破解之後,她想要毀掉他的主機,即相當於人類的中樞神經的結構,她混入戒備森嚴的保護地區,又準備了恰好分量的炸藥,能夠保證炸毀他,卻又不損毀其他設備裝置,然而發現她這一舉動的崖山2567簡直惱怒到喪失理智,他切斷了她所有的逃生道路,而且在最後同她對話的時候,他充滿了暴戾的自我毀滅傾向。
2567……
喬溫歡念著這個編號,在心中默默確認他應該已經消失了,覺得輕鬆,又有些悵然。
2567是一款能夠在海量的資料之中搜集信息,獨立思考,獨立評估,在重大威脅前進行獨立選擇的模擬人腦操作的係統。
簡而言之,崖山2567就是人工智能。
他耗盡了她的大哥的一生心血,大哥去世之後,她接手對2567進行細節修整,然而研究的讚助方並不信任她,對她步步緊逼,她無奈地將並不怎麼完美2567進行移交。
這是她一輩子都無法彌補的錯誤。
竹竿拄地的聲音漸漸由沉悶變得清脆,她這才發覺已經走在了城門底下。
城門口看著來來往往行人的皂衣吏奇怪地盯著喬溫歡看了兩眼,將她攔了下來,待她報過姓名和籍貫之後,建議她前往城北居養院,暫且吃飽肚子,領取些許錢糧維持生計。
居養院是大炎王庭在民間設立的,用於收容救濟貧民並且提供救濟的機關。喬溫歡三年前初到這個時空的時候,曾經在裏邊住過半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