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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紅塵內外須有界,
悟空大鬧黑風山
菩提祖師高簪青袍,手持拂塵,望著悟空,嗬斥道:“忒沒出息了。”尾音轉柔,眉眼含笑。
悟空抱住菩提祖師膝頭,把臉藏起來道:“師父可回來了。”
菩提祖師敲了悟空腦門一下,厲聲道:“休得胡扯!為師從未離去,談何回來?”
悟空抬起頭,愣愣道:“師父不是已證太上忘情?”
菩提祖師恨鐵不成鋼道:“這猴子,師父教導的話,全當做耳邊風。為師雖不可見,卻就間。或許這數百年裏曾與相見,隻不過不知是誰,不知是誰,亦不知己是誰,總之,玄妙不可言。”
悟空猶死死抱著師父的腿,喃喃道:“老家願打便打,徒兒還要說,忒想念師父。”他定定神,仰頭道:“師父怎生出現徒兒靈台世界中?”
菩提祖師笑道:“等了半日,總算問到點子上了。眼前的師父並非師父本尊,而是離開靈台方寸山時,為師留心中的一道神念,隻有破了調息入定第一關,這道神念方能顯現,並指點繼續修行。”
悟空站起來,湊上去笑道:“不知師父要教徒兒什麼?”
菩提祖師哼道:“先自己想想。”
悟空憋住笑,扯著菩提祖師衣襟道:“教徒兒道家的調息入定?”
菩提祖師方展顏笑道:“呀,總算不曾辜負一番苦心。”說罷拉著悟空坐下來,道:“金蟬子這家夥做師父,也不枉了。不過他教的是佛門‘初禪’,這一身神通,卻是道家底子。本以為由道入釋須費一番功夫,誰知竟精進神速。”
悟空作出一副誠懇相,眼巴巴望著菩提祖師。
菩提祖師伸手摸了摸悟空的頭,笑道:“便有了主意。佛家道家修行路子雖異,這世間萬法卻大抵同源。既然天縱奇才,資質悟性千年來無出其右,不如……”
悟空猛跳起來道:“師父,老家可是要弟子佛道雙修?!”
菩提祖師命他坐下,溫言道:“知道,無論由釋入道,抑或由道入釋,都是難於登天,同時印證則更是難上加難。”他抓起悟空一手,像從前那樣鬆鬆握著道:“可為師信。”
一股熱血湧上心頭,別說佛道雙修,便是火海刀山,也甘之如飴。
悟空定了定神道:“請師父不吝賜教!”
菩提祖師笑道:“找個舒服姿勢坐好,為師要傳口訣了。”
悟空忙盤腿坐定,被菩提祖師一腳踹倒,他連滾帶爬翻過來,見菩提祖師瞪眼道:“規規矩矩坐著,豈能舒服了?教的是道家‘坐忘’,又不是佛門‘初禪’,坐那麼老實,忒不像話!”
悟空揉了揉腦袋討饒道:“徒兒知錯,徒兒知錯!”便側身躺了地上。
菩提祖師:“……”他哭笑不得道:“也罷,也罷,舒服便好。懶得編心法口訣,便自書中摘了幾句,把猴性收起來,老實聽著。”
悟空滿心歡喜,興奮不疊,洗耳恭聽。
隻聽菩提祖師朗聲念道:“無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無聽之以心而聽之以氣!聽止於耳,心止於符。氣也者,虛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虛。虛者,心齋也。”
悟空漸漸放空自,排除雜念。
菩提祖師又道:“忘仁義,忘禮樂,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於大通,此謂坐忘。”
見悟空漸得其法,菩提祖師又以神念解釋道:“靜坐修行入門,佛家講究先調身,後調息,再調心。為師是道門中,不像金蟬子是出家,須講究儀軌。任情自,逍遙物外,是教的路子。”
後麵的講解便更加複雜,按悟空理解,這調息入定便是發呆。不能睡,亦不能思,靜下來後,任由諸般雜念紛然而起,卻不能刻意去想,亦不可強行去壓,意識不隨心念而走,如一杯河水放置靜室,任由泥沙自然沉澱。
眼能見而不見,耳能聽而不聽。不再昏沉,感官愈發清醒敏銳,卻已經忘了是睜眼還是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