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顏兒一跳一跳的背影,每一刻我都害怕他轉過來問,“花缺,我為了什麼而活?又為了什麼去死?”
鳥語花香天下太平的日子似乎像是一場夢境,雖然我期待著不可能實現的夢,可是,我並不希望如今的結局。所有人這一生都無法消除那一天的記憶,易守難攻的邊境,敵人兵分兩路大舉侵犯,朝廷腹背受敵,蕭淩夜禦駕親征,顏兒相伴在他左右,我作為軍醫跟隨著顏兒。
直到那個大雨磅礴的夜晚,顏兒抱著那具破爛又冰冷但還緊握著無殤的屍體,天地慟哭,大雨無情的砸擊著地麵,我隻敢站在顏兒身後,“你隨他去吧,我不會留你。”我到底用怎樣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的,嘴唇寒冷,心裏像刀割一樣。可是顏兒回過頭,看不見眼睛雙目全是淚水,他哭喊著問我,“花缺,說什麼來生都是騙人的,今生隻此一次,就算我死了也找不到他,花缺,我為了什麼而活?我又為了什麼去死?我到底要到哪裏找他?你告訴我啊。”顏兒嘶聲力竭的哭聲回蕩在山澗,來回撞擊著我的耳膜,原來顏兒不承諾我來世,是因為他根本不相信,他留我一輩子在身邊是怕找不到我……心在冰冷後悸動著,回過神的時候顏兒躺在我懷裏,我手裏持著無夢的瓶子,花缺,你到底幹了什麼?最後一刻不是想放了他嗎?恍神間瓶子碎在地上,被雨水無情的衝刷著,那碎片仿佛要刺傷我的眼睛。
戰爭以大獲全勝結束,天下失去了帝王,但是會有另一個帝王出現,可是顏兒失去的,是什麼呢?當年他寧可自己死,也不願意傷害那個人,老天,這開的到底是什麼玩笑?
趁著顏兒清醒前我帶著他離開了京城,我不敢回頭,站在那裏的人心都不完整了。寒焰死死的摟著顏兒,可是最終還是放開了手,第一次看到寒然如此落寞的神情,原來他心裏的人…如果蕭淩夜還活著,或許我跟你還可以相互欺騙一輩子。蕭辰夜的繼位大典在一個月後,他出神的看著顏兒問我,“如果他有一天記起來了怎麼辦?”我輕輕張開嘴卻沒有回答他,我沒法告訴他,無夢是毒,一種我永遠不會替顏兒解開的毒。
我手裏握著的無殤,眼睛落在車裏熟睡的人臉上,“顏兒,如果這樣你還忘不了他,我一定幫你解了無夢,到時候不論你想怎麼樣,想去哪裏,花缺一定陪你去,黃泉下,花缺一定幫你找到蕭淩夜。”
馬車外是初晨的朝陽,顏兒曾說過他喜歡東邊,一直吵著說要去最東邊看看。朝東走了一個月顏兒才醒,他睜開眼睛神情木然的問,“你是誰?”早有心理準備了但還是抽搐的不想呼吸,無夢的藥效沒人試驗過,吃了會有什麼其他後果我也不清楚,我壓著嗓子解釋自己練習了數次的說法,顏兒似乎沒力氣多問就又躺下去睡著了。我輕輕摟著他,淚順著脖子流進心口,好燙,好疼。
從小由師傅養大,我所知道的世界原來是那麼的渺小,我望著眼前的汪洋大海心裏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偷偷看向顏兒,他的表情似乎很平淡,已經三個月了,他完全認同我是他的師兄,但還是像以前一樣隻叫我的名字,顏兒開口叫花缺的那一瞬,我的氣息窒在齒間。此時他轉頭笑道,“花缺,我們去海的那邊吧。”我僵硬的點點頭。顏兒可能有點暈船,在船上幾個月時間幾乎不怎麼起來,一直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