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
【part1】
恍惚迷蒙之間。
佛曰:今生你將愛的人是前世葬你的人。
然後佛隱去,而我卻發現自己躺在星光散漫的荒原上。
我的影子走過來,對我說:“去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我身不由己,卻感到冷氣從腳跟直冒湧到了頭頂。星星稀稀落落,而後散隱去了,月亮卻升了起來,幾隻受驚嚇的寒鴉低呼而過,寂靜沉悶…
一塊三色彩石在荒原上突兀地出現。一株黑曼陀羅花生長在彩石旁邊,藤蔓輕柔而執著地纏繞著彩石,如膠似漆。黑色的花,向著冷清的孤月,似訴說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一個著黑衣的女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我的身旁。她眼神有點迷恍卻似埋葬著一閃即逝的難過。黑發隱隱約約,配合著夜色遮去她蒼白如紙的臉。她雙眼久久地盯著彩石和黑曼陀羅去,不肯看我一眼,仿佛我不存在。
她突然伸出手指,指著黑曼陀羅花,似自言自語:“花開了,你知道麼?可你為什麼沒有出現?”
我想說點什麼,卻怎麼也講不出來。
影子說:“別出聲,月亮將沉,太陽將起,我將告別。而你將回到遙遠的過去。”
月亮慌恐謝幕,太陽粉墨登場。
然後彩石倏的一下亮起來,亮得我都睜不開眼。等我吃力地睜開眼時,眼前的景象卻把我驚得不知所措。
【part2】
紅牆綠瓦,朱閣蘭苑,碧波青柳;鶯歌鵲舞,暗香盈袖,笑語顰顰…
一座恢宏壯觀的皇宮赫然出現在我麵前,威嚴肅穆,嚇得差點讓我透不過氣來。
我想發出一點感歎,可突然看見一大群人恭敬地簇擁著一個頂戴華冠,身著黃彩錦衣的人緩緩走來。
是這座皇宮的主人。我下意識這樣想道。皇帝!
皇帝?我看見皇帝?我突然雙腳一陣發軟,不聽使喚地想跪將下來。
人的奴性早在幾千的錘練中變得根深蒂固了。
可就在我還未拜倒之前更讓我吃驚的一幕出現了。
皇帝?哦不,你看他那臉型,那鼻子,那眼睛,多麼是熟悉……準確點來說,這不是我麼?沒錯,皇帝竟然是自己,不管你相信與否,這卻不容置疑。
這是多麼得駭人聽聞。而眼前的一切現實就是如此,我呆立在那兒,不知所措,任憑人群從我身邊掠過,不留半點痕跡和驚愕。
我想,我是做夢了。多麼得滑稽諷刺。皇帝?哦,我倒是求之不得,但這是我八輩子也夠不著的事。我現在隻不過是一個剛剛踏入大學的新生,人生地不熟,哪有這麼高貴的地位。父母為了供我來讀書,腰帶不知多束了幾圈了,我哪有這麼大的排場和闊氣?
我想發出一聲苦笑,可影子卻從我身體裏探了出來,他盯著我,就像盯著一隻垂死的獵物,吃吃地發出陰沉的笑聲。
他仿佛看穿了我,是的,我已注意到,他的眼睛幽幽而閃亮,既像幽靈的眼睛又似天上最亮詭異的星辰。我知道這一切都因為他而起,因為是他把我帶到了這兒來,那麼,他也就應該知道了這一切。
我將欲發聲,他卻先我開口。
“他是你卻也不是你呢。”
我聽著糊塗。我說:“我不明白。”我有點討厭他的故弄玄虛。
“豪宅錦衣,美女佳肴,權力欲望…這些你想嗎?”他問這些時,雙眼緊盯著我,我腦子有點迷恍,心裏一陣騷動,像是最原始的叛亂,於是一個凶狠的影像赫然出現。
我想大聲地說:“去你的狗屁!”
可我的嘴裏竟罪惡和可恥地吐出了肯定的語句。
他哈哈大笑,像是玩弄木偶時偶得歡喜的人,而我卻痛恨地咬牙切齒。
他說:“並非我強迫你的思想啊!”他仿佛看穿了我的一切。
“這隻是你內心最陰暗的不願輕易透露的一麵真實寫照罷了。人的欲望如溝壑,難以填滿。有的人肆無忌憚,赤(裸)地表現著,那是因為他們已有了些權力地位;有些人隱忍埋藏,蠢蠢欲動,那隻不過因為他們現在還一無所有罷了,一到機會成熟,猙獰的麵孔都會顯現出來。可是誰會想得到這些都是他們開始時都痛恨唾棄的行為呢?人總有兩麵,就像天使與惡魔誰也離不了誰地存在著。”
我對他的話嗤之以鼻,我說:“我現在隻是一個窮書生,管不了那麼多。”
他緊接著我話說:“而你的前世是一個皇帝。一世富貴,一世貧困,這是萬物輪回的規律,你沒看到麼?”
我看著他不可置疑的表情,竟動搖了我那引以為豪的高傲之心,一時衝動相信了他的鬼話。
我本想問問他那荒原上著黑衣的女孩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太陽升起,影子匆匆向我告別了。
隱隱約約中,一個聲音傳來…
“紅塵消散,故愛難尋。凝作冥花,伴石相敘…”
【part3】
影子神神秘秘,既像幽靈又像給我指點迷津的親切智者。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把我帶到這兒來,向我訴說著什麼。
難道隻是為了告訴我,我的前世是一個皇帝嗎?還有那著黑衣長發飄飄、身子單薄像孤魂野鬼的女孩到底是誰呢?
她倒是像極了那對著冷月怒放的黑曼陀羅花,驚豔卻陰冷幽怨!
我雖然百思不得其解,但是既來之則安之。我穿梭於皇宮苑囿之中,想去尋覓這一切的蛛絲馬跡。可卻是徒然。
命運既然把我置於此,是想讓我見證著什麼而不是為了揭露什麼吧,我想。
不過我迷迷糊糊來到皇帝所在的地方。我看見他表情凝重莊嚴,有著帝王的威嚴和孤冷,他的眉宇緊鎖,似有深深解不開的心結,陰鬱憂愁。
他的心結是什麼呢?但他從未輕易透露出來,甚至一個神態一個動作也不願意。
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應該有著或多或少的不想為人所知的卻是最牽扯著自己靈魂的秘密吧!
然而到了夜色清涼的晚上,在四處寧靜之時,他就站在高高的露頂亭台上,孤寂得像那冰冷的石頭。
在夜的掩護下,他脫去了皇帝的莊嚴,脫去了皇帝的華麗,還原了一個原本是凡夫俗子的本身。夜是多麼得真實和寬容。
他抬頭望望,口中呢喃:“天高月清,黑曼陀羅花開了啊,可我卻失約不能回去了。紅塵消散,故愛難尋啊!…”
我該說些什麼呢?看著此人此景,心裏一陣難過。古人有古人的愛恨情愁,而我隻是一個匆匆的過客。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想轉身離去。
也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出現在這兒。
可待我轉身時,影子不知什麼時候早出現在我背後了。
我嚇了一大跳,突然也火冒三丈。都怪他,否則我不會如此左右為難和傷感。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啊?”我破口大罵,“我招你了還是惹你了?跟我如此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