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上海夜驚魂(1 / 3)

有人告訴我,在上海開古董店的九叔得到了一個相柳氏的首級。我和九叔並不相識,並且對於這件事,我自始至終都是抱著一種將信將疑的態度。也就是說,對於它的真實性我並不敢保證,所以,當朋友找到我,想同我一起去上海造訪九叔,並一同見識一下這相柳氏首級的時候,我表現的並不是很熱心。

據文獻記載,相柳氏是上古時代部落首領“共工”的屬臣,後來被大禹所殺。傳說他“九首人麵,蛇身麵青”。我從來都認為這個傳說是無稽之談,隻不過是茶餘飯後拿出來供人們消譴的話柄罷了,也懶得對此深究其真假。不過看到朋友們一個個一臉興奮的模樣,我卻不忍在此時掃他們的興,而且我也頗想去見識一下上海這個中國大都市的風采。

我們一行三人商量好三天後起程,中間稍稍準備一下。李明是一名中學教師,他對中國曆史和中國史前文化有著濃厚的興趣。高健剛剛當兵複員不久,有著大兵哥一般都具備的獵奇心理。

我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車,半途中又轉坐了五個多小時的汽車。一路的顛簸使我們三人的興致大減,以至於到了上海,也沒有心情欣賞黃浦江畔的滿城華貴,便步履匆忙地直奔九叔的那家古董店。

古董店並不大,但是生意很紅火,店中琳琅滿目的商品中也不乏價值連城的傳世珍品。我們向店中的一個夥計說明了我們的來意,那個夥計便將我們帶到了九叔的麵前。九叔長得很富態,滿臉的紅光,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李明是我們三人當中惟一一個與九叔相熟的人,經他介紹,我們和九叔便很快熟絡了起來。九叔很健談,也很風趣,從談話中我可以感受到這個五十左右歲的中年人豁達的胸襟和樂觀向上的處世態度。

他引我們到客廳喝茶,當此時我們提出此行的目的時,九叔本來笑容滿麵的表情立刻凝重了起來。他向我們三人打量了許久,方才說道:“你們是聽誰說我有這個東西的?”隨即又笑道:“其實沒有你們說得那麼玄,那隻不過是上古時代的一個青銅麵具而已。至於相柳氏……到底曆史上是不是真的有這麼一個人物,還是個未知之數,而且就算是他的確是曆史上的一個人物罷,他的首級也不會保留至今。傳說中說他有九個腦袋,那簡直就是無稽之談。怎麼,你們這些年輕人不會也相信這一套罷?”

聽了九叔的話,我倒還沒有什麼,本來我就對傳聞中的相柳氏的首級一事就不怎麼相信,而李明和高健卻麵麵相覷,一副失望的表情。九叔說:“你們難得到上海來一趟,既然來了,就在我這兒多住幾天,好好玩玩。你們三個坐了那麼久的車,想必也累了,我為你們安排房間,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們去外麵吃飯,隻當為你們接風。”我晃了晃雙臂,的確渾身如同散了架一般不舒服,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九叔的古董店地方大,房子也多,我們三個分別被安排在三間房裏。我的房間在閣樓上,地方不大,很是擁擠,一些舊書舊報高高摞起來,直堆上了房頂,如同一堵厚厚的紙牆。紙牆中間留有一個隻容一個人行走的過道,我的床就在那紙牆的後麵。九叔說這間房是臨時為我騰出來的,裏麵亂了一點,讓我先將就著休息一會兒,等晚上再搬到別的房間去。看著九叔一臉歉意的模樣,我趕緊說:“沒關係九叔,我很喜歡這個房間的環境。就像到了家裏一樣。”九叔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轉身下了樓梯。

我伸手在床上按了按,軟硬適中,便躺在上麵,隨手抽出一份報紙。也許是一路車馬勞頓的緣故,我的頭竟在這時開始痛起來。我覺得應該問九叔討上些止痛藥。正這樣想著,就聽見樓梯口有腳步聲響起來,人影一晃,九叔便走了進來。

“休息得如何?”九叔滿麵笑容地說,“起來洗把臉,我帶你們幾個去街上走走。”

我半坐起身來,略帶歉意地說:“對不起九叔,我有點不舒服。”

九叔來到我的身前,用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說:“怎麼了?要不要找醫生?”

我趕緊說:“不用了九叔,您這有沒有止痛片,我吃一片睡一會就好了。”

九叔一雙眼睛望著我,目光之中竟閃過一絲憂慮,仿佛在懷疑我說得是真是假,良久才說:“真的沒事?那好,一會兒我就叫黎素把藥給你送來。隻可惜街上你是去不成了。我帶李明和高健去好了,你在家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就喊黎素就可以了。”

我感激地點了點頭,九叔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叮囑道:“好好休息,不要亂走。在上海你人生地不熟的,別出什麼岔子。”說完,九叔才轉身離去了。我又回躺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在身上。不一會兒,黎素拿著藥和熱水上了樓。黎素是九叔的女兒,高挑的身材,麵容姣好,因為她像極了我在高中時的一個同學,所以我對她的印象頗深。

她將藥和熱水放在我的床邊說:“初到上海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習慣。沒有關係,慢慢會好的。你先把藥吃了,我就在樓下,有事你就叫我。”我道了聲謝,她轉身離去,空氣中殘留著她身上所散發著的淡淡橘子香水味。我吃了藥,並沒有感覺舒服多少,倒是本就疼痛的腦袋有點發暈了,朦朧間隻見九叔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我吃了一驚,趕緊坐起身來問:“九叔你們不是出去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九叔站在那裏如同一尊石雕般一動不動,表情僵硬,目光呆滯地盯著我的臉,我的心裏有點發毛。我如同一個闖了禍的孩子一樣坐在那裏,心如鹿撞。九叔並沒有回答我的問話,他隻是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就在我想要找個話頭打破這種尷尬氣氛卻苦無良方時,九叔終於說話了。

“你不是想看相柳氏的首級嗎?跟我來!”那聲音呆板僵硬而且沉悶,如同用手指輕叩朽木而發出的聲音。

我跟著九叔下了閣樓,九叔向右一轉,在樓梯口處的一扇門前站定,向後看了看,仿佛在確認我有沒有跟來。接著他伸手推開了門,領我進去。門內的裝潢擺設與外界的格調迥然不同。隻見麵前是一望不到頭的長廊,地板用光滑大理石砌成,兩邊的牆壁亦是用寬大平整的青石板堆砌而起,石壁上有浮雕圖案,很抽象的圖案,仿佛很古老的那種風格。整個長廊由一股莫名的幽幽藍光所籠罩,我並沒有找到那詭異的光線來源,這很令我詫異。

九叔一聲不響地往前走著,他的硬皮鞋撞擊地上的石板,發出此起彼伏的“嗒嗒”聲,那聲音在整個長廊間回蕩,如同一隻手不斷的挑撥著我的神經。這時候,我看見石壁兩旁出現了房門,

隨著我們行進的時間漸久,我們所處的地方,其裝潢風格愈發古老,這使我有一種時光正從我互相交替的雙腳間以驚人的速度飛快地流逝的奇怪錯覺。驀地裏,九叔在一間幾乎沒有什麼裝飾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急急轉過身來麵向我。我看到他如同僵屍一般發青的臉孔,下意識地向後退開兩步。九叔用一種極為奇特的目光盯著我,良久,才推門而入。

房中的擺設很簡單,一張草席平鋪於地上,上麵繪有一些簡單的圖案,很古老的抽象圖案。在它的旁邊放有一個龜甲,一把石刀,除此而外,別無他物。九叔脫了鞋,緩步走上席子,跪在上麵,表情虔誠如在舉行什麼盛大的儀式。不知怎得,我開始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有些擔心,我故意發出一些聲響,希望九叔能夠注意到我還存在,但是他還是沒有看我,而是將龜甲放在膝間,又伸手拿起了石刀,沉吟半晌,對我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一怔,仿佛還沒有反應過來似的,“什麼?”我問。

“你叫什名字?”九叔又問了一遍,看樣子顯然有些不耐煩。

“江雨才。”我吃驚地發現,九叔竟然忘記了我的名字。

九叔喃喃地念叨了一會兒,回頭向我說:“我想讓你知道真相。你去打開正前方的那扇門,進去,你就可以得到你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我按照九叔的吩咐,來到那扇門前,拚命壓抑住自己內心的那種躍躍欲試的衝動。

“我隻是要你知道真相,沒有別的。”九叔仿佛感到了我的局促不安,開始鼓勵我。我點了點頭,推開房門,隻見裏邊漆黑一團,我又一次遲疑了。就在我將要回過頭來望向九叔的時候,突然間隻覺一股巨大的吸力從前方的門內湧了出來,我大叫一聲,身體也在這時不由自主地被吸了進去。

這時候,我的眼前浮現出一片熱鬧的景象,我看到有人被五花大綁,跪在一座高台之上,台下人頭攢動,人們身著青銅所製成的鎧甲,一根根長矛映著日光燦然生輝。一個人走上高台來,一手將插在高台上的青銅斧拔了下來拿在手中,另一隻手一把抓住被綁之人的頭發。

“相柳氏,你認罪麼?”那個手持青銅斧的人問道。

相柳氏?那個被綁之人是相柳氏,那我在什麼地方,我豈不是回到了古代?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隻聽見被綁的人說:“我?何罪之有?”

此時,另一座高台上有人喊道:“大王有令,砍下他的一隻手,看他認是不認!”

那個手持利斧的人點了點頭,一腳將相柳氏的右手踏牢在地上,寒光一閃,手起斧落,一隻手被硬生生地剁了下來,鮮血從手腕處如湧泉一般潑灑出來,染紅了大片土地。

“啊!”我見到這一幕,由衷的恐懼令我驚叫一聲,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感覺全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媽的,怎麼會做這種夢。”我自言自語,想來是因為路途勞累所致。我站起身來,下了閣樓,來到閣樓的右側轉彎處。我清楚地記得,在夢境中,九叔就是帶我從這裏進去的。不過此時,那地方除了厚厚的牆壁外,根本就找不到什麼房門。我好奇心起,下意識地伸手想觸摸那麵牆,就在這時,有個聲音突如其來地在我身後響起。

“你在幹什麼。”

我被嚇了一哆嗦,回頭便望見九叔的一雙犀利的目光。九叔注視了我良久,才走到我的身邊,看了我一會兒,又看了看牆壁說:“你在這裏幹什麼呢?”

我發覺此時的九叔臉上籠罩著一層青氣,如同在夢裏見到的一般,這使我有點吃驚,甚至於將九叔的這句問話也拋在腦後,忘了回答。

九叔見到我的表情,淡然一笑。我看得出來,那笑容如同技術不高的雕刻師雕刻在木頭上一樣,十分牽強。

“我們為你帶了些飯菜,快去吃飯。”九叔長歎一聲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歎氣,但是隱隱覺得那與我有莫大的關係。這時我不經意地琢磨起九叔來,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胸襟寬廣是眾所周知的,背後呢?我知道,每個人背後多多少少都有一點難以顯露的背景,九叔這樣的人,他的背景更應該有些傳奇色彩更加顯得複雜吧。肯定是這樣的。

我有點忐忑不安地走在九叔的前麵,不知為何,我對此時的九叔有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所以我加快了步伐,但是我發覺九叔的腳步聲自始至終都緊挨著我的腳跟,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從後麵搶上前來一把扼住我的咽喉。我想要回頭確認一下九叔此時所在的位置,但是卻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一次次阻止我的這種衝動。

李明和高健悠然自得地端坐在沙發上。

“你小子是沒福看到上海的餐廳了,不愧是大都市,連服務生都那麼漂亮。”李明說。

這時候九叔從門口處走了進來,李明和高健給九叔讓出了個座位,九叔問我:“休息得怎麼樣?舒服些了嗎?”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打開為我打包帶來的飯菜,一陣香氣撲麵而來,但是不知為何,我卻一點食欲都沒有。

“雨才今晚就住在閣樓上,我另外給李明和高健安排房間,這裏地方大,房間有得是。”九叔說:“你們三個好好休息,正好明天上海博物館開展覽會,請我去做嘉賓,我帶你們一起去看看,裏麵有許多好東西是你一輩子也很難見到的。”說到這兒,九叔向我看了一眼,我看得出來,那目光中飽含著一絲擔憂。

我們又和九叔聊了一會兒,各自回房休息。九叔要黎素另給我安排房間的,我再三推辭。九叔見狀也就沒有堅持,目送我們離開。

我徑直向閣樓走去。來到樓梯口時不由自主的向右首的牆壁上望了幾眼,似乎那有什麼東西向我不停地招手。我閉上眼睛,浮現於我眼前的便是相柳氏那隻鮮血淋漓的手腕。說實話,我真的有些不敢踏入這間房,甩了甩發蒙的腦袋,努力不去想那些事情,倒頭睡下.不久九叔又不出意料來到我的床邊,對我說:“帶你去個地方。”那表情還是僵硬冰冷,語氣僵直沒有任何感情在裏邊。我本來打算不去的,但是兩腿仿佛受了某種詛咒一般不聽使喚。我跟隨九叔下了樓,依舊是在樓梯右側處的門前站定,九叔望了望我,表情怪異,他將手放在我的肩上,從他的目光中,我分明看到一絲不安和愧疚。

“你快回去!”九叔突然大叫一聲推開了我!

“什麼?”我一怔,竟呆在當場。

“快回去,這裏……這裏不是你來的地方,快回去!”九叔顯得很急躁,一條手臂掄得如金蛇亂舞,有點誇張。但越是這樣,我越是吃驚地站在那兒。並走上前去扶住他說:“九叔你沒事吧!”九叔一把將我推開,大叫道:“快走!”這時,隻聽“喀”一聲響,我看到九叔從嘴裏吐出一口濃痰來。他抬起頭來看了看我,冷冷地笑道:“你還沒走?那好得很!”說著推門而入。

這一次,九叔並沒有帶我走很遠,他在第三個門前站住,回頭問我:“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木然地搖了搖頭。九叔一笑,那笑容是那樣的冰冷詭異,我的心髒猛地收縮,不及細想,就要往回走。九叔一把將我的手腕抓住,他的手冰冷刺骨,手背上青筋一根根凸起。我見狀大叫一聲,用盡全力一甩手臂想要逃離九叔的掌握。但是九叔的手如同一隻虎鉗一樣緊緊將我抓住,對我的奮力抵抗更是不屑一顧。

“放開我!”我大聲叫喊,全身因為緊張而一陣陣發虛。

我聽見九叔冷冷地“哼”了一聲,伸手推開房門,將我拖了進去。進入這個房間,我立刻驚呆在當場。這房間竟似一所監牢的模樣!確切地說,它本來就是一所監牢,而且是古代的監牢。隻見一間間牢房被一根根手臂粗細的木柱與外界隔絕開來,粗大的鐵鎖威嚴地掛在門口處,而且那牢房中還是空的。

我詫異萬分,眼睛直直地望向九叔。九叔的目光中充滿著殘酷和詭異。他向我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齒。

“這是監牢?”雖然事實擺在眼前,但我還是想確認一下。“是……用來關押我的?”

九叔笑得更加詭異:“不,不是關押你,你是幸運者,你將為相柳氏的複活而做出犧牲。”九叔說著,緩步向前走去,來到一個角落,那角落中赫然安放著一個青銅頭顱——相柳氏首級。我的目光一碰觸到這相柳首級,就再不能從那裏移開,那的確是件非常誘人的藝術品。青銅器特有的氤氳光澤,使首級籠罩於慘黃色的淡淡薄霧之中,將這件遠古藝術品的神秘而遙遠的招人魅力盡現無遺。

當我正在有些癡迷地觀賞首級時,九叔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他輕聲說道:“感到親近是不是?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有這種感覺的人才有資格來到這裏。這感覺如虛無縹緲的白雲蒼狗流走於天邊,使人可望不可及。但是那絕對是真實的,仿佛呼之欲出,而又難以言喻。”我有些木然地點著頭,此時的我已經快被那寶物的魅力所折服了,並且,我此時的感覺與九叔所言一絲不差。

“你和我都是有緣人,受它的召喚來到這裏,來吧,來接受它神聖的洗禮。”九叔說著拉起我的手就向牢中走去。

“幹什麼?”我一驚,本能地抗拒反應使我一下子甩開了九叔的控製。“你想把我關在這個鳥不拉糞的地方?”

九叔一怔,說:“你難道不想讓相柳氏複活嗎?”

由衷的恐懼在我心底裏爆發,轉而成了暴跳如雷的引線。“誰相信你的鬼話!我想要回去!回去!媽的,送我回去!”我大叫起來,發瘋一般衝向門口,想要奪門而出。門!門呢?我回過頭來,原本在我身後的房門竟在此時不見了,隻留下一片白刷刷的牆壁。我的心一下子被恐懼徹底淹沒。我驀然轉過身來,哪能裏還有什麼九叔和監牢,我的周圍除了空空蕩蕩地四壁,什麼也沒有。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聲嘶力竭地叫喊,但除了四壁間“嗡嗡”的回聲,聽不到其它聲音。我的腦袋幾乎處於崩潰的臨界點。我用力捶打著牆壁,希望有人路過這裏救我一把,雖然這個希望微乎其微。突然間我聽到“吱呀”一聲。開門的聲音!我欣喜若狂地轉過頭,卻見黎素站在門口說:“快跟我來!”

不容細想我便跟著黎素奪門而去。我們順著長廊向來路飛奔,四周的黑暗如同千萬個魔鬼張牙舞爪地向我們撲來。我越跑越害怕,就越發跑得拚命……當我們終於看到前方的亮光一閃,我的心才算稍稍放下一些,我知道,那是出口。

“你們去哪兒啦?”九叔的聲音突如其來地在前方亮光處響起,一刹那,我和黎素止住的腳步,小心地聽著前方的動靜,九叔的身影從黑暗裏顯現出來,他表情冰冷,向我們怒目而視,最可怕的,是他右手中那寒光閃閃的板斧——他要殺了我!

“快跑!”黎素拉起我的手向後轉身飛奔,我似乎可以聽到九叔的呼吸聲就在我的脖子後邊響起,我忍不住回頭,隻見九叔飛奔著向我們追來,那板斧在幽幽光線的映照之下沁人骨髓。我腳下發力,拚了命的跑,隻看到兩旁的房門一扇接一扇從我們身旁向後飛馳而過。我感覺九叔手中的板斧所發出的寒氣越來越重,我這時顧不得許多,一拉黎素,看準入口處的門便跑了出去。

“啊!”我一下子從床上滾下地來,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我回頭看了看表,已是早上六點多了。看來這一切還是一場惡夢而已。

我站起身來,步下閣樓,用涼水洗了一把臉,感覺輕鬆了許多。我走入客廳,九叔正在那裏作晨練,他一見我,便開口笑道:“這麼早就起床了。”我笑了笑,回應了一聲“九叔早。”又問道:“九叔打的是什麼拳?”九叔道:“虎鶴雙行拳。這時多年前的習慣,早起不打兩趟,渾身都不舒服。”九叔收住架式,回頭望向我說:“要不要學一學,年輕人練練氣,練練拳,好處可多得很。”

我搖了搖頭,對於打拳,我沒多大興趣。我坐在少發上,望著貼在右側牆壁上的一幅畫出神。想起夢境中的九叔仍舊使我心有餘悸。

九叔笑了幾聲,指著那幅畫說:“這畫叫‘一團和氣圖’。”我一怔,回過神來,這才仔細打量著那畫。乍一看去,那隻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彌勒佛。可仔細一看,卻不發現這本是三個人的畫像組合而成。左邊是一個身著道袍的道士,右首的是頭戴儒巾的儒生,中間那位將雙手分別搭在道士和儒生的肩膀上,作親熱狀,手中持一串佛珠,自是和尚無疑。

九叔說:“這一團和氣圖是明朝的憲宗皇帝所畫,其中包含一個典故。你看左邊那位道士,他的名字叫陸修靜,右邊那位你肯定認識,他就是陶淵明,中間那個和尚法名慧遠。慧遠法師當時在廬山寺廟中出家,廟前有一條小溪名叫‘虎溪’。他為人待客有個原則,送客不過虎溪。後來陸修靜,陶淵明二人拜訪慧遠。陸修靜好遊曆,學問淵博,陶淵明長詩辭,博古通今,二人與那慧遠法師一見如故,三個人暢所欲言,大有相見恨晚之感。晚來陸、陶二人告辭,慧遠相送,邊走邊聊,不知不覺間竟送過了虎溪,破了慧遠這規矩。三人相視大笑,引得林中虎豹長嘯之聲。這便是傳說中的‘虎溪三笑’。後人將這三人繪於紙上,畫成這一團和氣圖,其意為儒、釋、道本一家,三位一體,密不可分。這儒、釋、道是當時天下主要教派,所以又可引申為人和為高,從和為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