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非常麻煩的生物。
不管最初相遇的契機是無記憶的擦肩而過,還是期待已久的相遇,又或者是如命運般震撼的相遇,但是多數的人際關係,往往會變得和最初想象之時相差甚遠。
一見鍾情的情侶會變得形同陌路,見麵就打架的會成為好朋友。有時候會關係破裂不可彌補,有時候則會因為共同相處而誕生感情。
所以,人類會用經驗和理性和他人交往,往往會隱藏起自己的本性,有些人甚至會憑借這種能力,去掠奪和利用他人。
——不過。
不需要經過“某段時間的相處”,有一些人他們在相遇的瞬間,就能為彼此之間的結局得出一個共同的結論。
“言峰綺禮的養子是嗎?我和你父親在以前也見過一麵。”
長期遊走在黑暗世界之中,切嗣一眼就可以看出,這個少年……非常危險。十有八九,那個還沒有露麵的Master就是他。那樣的話,他……救伊莉雅的目的是什麼?還是說應該在這裏……殺死他?
“實在太感謝你,聽說你在之前也救了伊莉雅一次。”
微微側身,切嗣右手借著不經意的動作靠近自己身上藏著手槍處——那是他隨身攜帶的魔槍Contender,【起源彈】也已經裝填在內。即使士郎現在沒有使用魔力,但這種連大型猛獸都能擊斃的狩獵型槍彈本身的貫穿力,即使防彈衣也無法抵擋。
言峰士郎能從那個怪物般強大的berserker手中救出依莉雅,而且能在比言峰綺禮更年輕就進入第八秘跡會,他個人的實力必定也相當強悍。但如果是在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戒心的時候……
然而,切嗣卻猶豫了。
萬一士郎不是Master呢?即使是言峰綺禮的兒子,也不能代表什麼;即使天性扭曲,即使自己的直覺已經發出危險的信號——但也不能因此而成為殺死對方的理由。
如果是九年前,如果是正在參與聖杯戰爭的切嗣,那他絕對不會猶豫。是這九年間和平的日子造成的影響?還是說,這才是切嗣的本性?說到底,從一開始,這個男人磨練自己殺人的技術,實際上隻是為了能救更多的人,為了救人而殺人,這才是他的本性。
當沒有需要救人的情況下,衛宮切嗣無法開槍去殺死一個無辜的人。在追求超越人間準則的理想的同時——他過於像一個普通人了。
“初次見麵,雖然有點失禮,但像這樣的機會實在難得,我可否向你請教一個問題?”
士郎以和他年紀不相襯的沉穩語調說著,並且逐漸逼近切嗣。
“在九年前的時候,為什麼你會放棄了?這不是能讓你得到更好結局的東西嗎?”
士郎的問題,尖銳到令切嗣目眩起來。就像當年切嗣第一次聽到言峰綺禮的聲音那時一樣,這是幾乎相同的問題。
“……沒有……價值?真是荒唐,太荒唐了。”
直到這一刻為止,士郎還期待著切嗣會有什麼樣的回答。結果看來曆經了這樣人生的人,竟然隻是一個就此放棄了身邊一切的人?
衛宮切嗣的一生,可以總結為重複著舍棄一切。但是,那個男人所放棄的喜悅和幸福。哪怕隻是其中的斷片,在士郎眼中都具有值得用生命去守護,甚至不惜為之殉葬的價值。
對於連這些喜悅和幸福的一小片都無法找到,繼續迷茫著的男人而言,切嗣這個男人的生活狀況,存在於自己的羨慕和憧憬中。
那些無法滿足的**,不能填補的缺失,被如此貶低和愚弄——這怎能容忍?怎能叫他不產生憎恨?
“……我明白了,但這真讓我無法理解,為何要將尚未誕生的東西擅自進行定義──還未出生之物,是無法問罪。即使是無人盼望,也不是天生就是罪惡,直到它誕生的瞬間為止,都沒有受罰的理由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