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卞白賢出院了,這天,吳世勳替他辦好了出院手續,幫他提著東西走出了醫院的大門。那些難聞的消毒水的味道也漸漸遠去。

微雨,吳世勳提著東西卞白賢打著傘,他想起了前不久卞白賢講的那些過去,講到最後,卞白賢隻是苦笑著對他說:“抱歉,流不出眼淚來呢。”他睜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望過去,他的眼神帶著疲憊卻又像是解脫,把自己的秘密告知別人時心裏的解脫,他嘴角翹起,眼角也隨著麵部肌肉的上揚,卻幹澀的擠不出一滴眼淚。

“我很髒吧……。”卞白賢的這句話剛落,一口氣突然就梗在了胸口,心裏似乎有一汪清泉激蕩著,碰撞著他的心壁,他的手也隨著吳世勳的擁抱而隨之一緊。心悸的感覺。淚腺似乎打開了閥門,不斷有水霧攀上卞白賢的眸子。

快要看不清了啊。

“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吳世勳在卞白賢說完話的時候,伸手擁住了床邊那個落寞的身影,他從他的後背環住他,下巴枕在邊伯賢的肩上,很瘦,硌得有點疼。不禁收緊了手臂,加深了這個懷抱。

吳世勳的輕喃隔著微涼的空氣傳入他的耳朵裏,輕柔的像是風與葉的低語,像蝶與風的翩舞。像是在對他自己說,還是在安慰著他,卞白賢不知道。

此時的他們無言走在柏油路上,從醫院走出去要經過一條很長的路,路的兩邊種著梧桐,正值落葉之時,但卻隻是稀稀疏疏的看得見凋零的樹葉,偶爾踩過幾片葉子,發出清脆的聲響,很好聽。葉尖掛著雨滴,像是掛著淚。

卞白賢把傘撐得蠻低的,剛剛沒過他的頭,吳世勳則有點不適了,要微微低著頭,還看不見前麵,他停了一下腳步,傘就從他頭上過去了,吳世勳整個暴露在雨下,毛毛細雨落在他的頭發,肩上。卞白賢感覺吳世勳不在身邊了,握著傘轉過去,傘尖離吳世勳不遠,卞白賢一個轉身,一個傘尖就掃了過來,戳中了世勳的眼皮子。

吳世勳輕呼了一聲,蹙眉,放下東西,眯著一隻眼睛,用手去揉,神色很不好看。卞白賢立馬就意識到了,丟下傘在路邊,就伸出手去查看吳世勳的眼睛。

“有沒有戳到啊,疼不疼啊?”卞白賢有點內疚,畢竟這是他弄的。吳世勳在手揉著眼睛的時候,嘴角一抹壞笑。突然兩隻手捂著眼睛,誇張的喊道:“啊——好疼啊!”說著就蹲了下來,蜷縮著身子。

卞白賢緊張的蹲了下來,心裏打著小鼓,天天,這可是咱的總經理啊,老子戳了他的一隻眼睛,董事長會不會找人把我的兩隻眼睛都剜下來賠給吳世勳啊,慘了慘了。

一邊這樣想著,眼裏更是多了一份擔憂,動作也是無措起來,雙手舉在空中,瞎揮舞著卻不知道該怎麼辦?

吳世勳卻這時候將兩隻手將自己的兩隻眼睛遮起來,立馬就拿開了,手順勢放在臉頰的兩邊擺出一個托著自己臉頰的形狀,眉眼彎彎,眼裏盛的滿滿都是笑意。

卞白賢僵住了,剛剛的擔心神馬的都被這以戲劇性的轉變化為了震驚。吳世勳看他這個樣子,伸出食指戳了一下他的腦門。卞白賢眼神開始渙散,當身體往後倒時,腦海裏閃過一個畫麵。這場景和記憶裏的那一個片段重合。

同樣是一個下雨天,卞白賢撐著傘走在前麵,樸燦烈撐著傘走在後麵,他們並肩走,卞白賢一個不小心就把傘尖戳到樸燦烈的眼皮上了。

樸燦烈就捂著眼睛裝痛,蹲在地上大聲的喊疼,卞白賢蹲在他的麵前,一樣的不知所措,結果樸燦烈露出眼睛來,一雙桃花眼笑的好像裏麵真的是百花齊放的盛象。樸燦烈用手戳他的腦門,罵他傻。

卞白賢跌坐在地上,雨水混著汙泥沾上了他的褲子,吳世勳看著他的樣子,不禁淺笑,“你還真的就坐在地上了啊,傻啊,地上髒。”說著便把手伸出去。

卞白賢看著他的臉好一會兒了,才把自己的手伸出去,他牽著他的手,一如當初他溫熱的掌心。

真的太像了。

卞白賢這樣想,這些場景他又再次經曆了一遍,隻不過,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