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鎮政府往西走二十多裏山路才能到聯合村,一路上全是丘陵地帶。
到了這兒張天雲才明白,原來雍平三鎮也有窮得叮當響的地方。
聯合村的桔園孤零零地藏在山坳裏,他之前幾次都沒找到這個隱秘角落。
車子開進村子,張天雲隻見零星幾棟土坯房,大多數家裏都是黑漆漆的,偶爾有那麼一兩戶窗口透出點兒微弱的橘黃色燈光,跟螢火蟲似的。
“咋回事兒?小馬,這村裏電不行嗎?”張天雲皺了皺眉。
小馬偷偷瞄了張天雲一眼,支支吾吾地說:“電倒是沒問題,就是這兒太窮了,鄉親們舍不得用電,一般都是四五瓦的白熾燈,所以……”
張天雲心裏一緊,剛才在車上琢磨半天的解決方案,現在看來全得推倒重來。
沒親自下來走走看看,哪兒能體會到這兒老百姓的苦衷?李京的工作,難啊!
“吱嘎!”一聲,車停穩了。
張天雲搖下車窗,一眼瞅見一棟刷了點兒石灰漿的土坯房,牆上歪歪扭扭寫著幾個字:雍平縣月全鎮聯合村村委會。
旁邊掛著一塊牌子,歪歪扭扭地寫著:“月全鎮聯合村小學”。
一棟土坯房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屋外的空地上豎著一棵幹枯的杉樹,就像是棵被遺忘的老兵。
兩條棕繩綁著一個竹竿,上麵掛著一麵褪色的五星紅旗,借著屋裏透出的微弱燈光,依稀可見紅旗上的五角星有些地方已經掉了色,隻留下淡淡的痕跡。
張天雲走下車,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這時,屋子外麵已經圍滿了人,大人小孩都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人和車,但他們的眼神裏沒有羨慕,隻有茫然和膽怯。
張天雲皺了皺眉,發現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正光著腳丫子,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其中一個男孩穿著洗得發白的老款紅汗衫,衣領都卷起來了,下身則是泛黃的土布褲衩,褲腳挽得老高,臉上髒兮兮的,隻有那雙眼睛像星星一樣明亮。
旁邊的女孩呢,頭發亂得跟稻草窩似的,發梢都結塊了,一看就知道好久沒洗過澡了。
她穿的更是奇怪,張天雲仔細一瞧,原來是把大人的T恤改成了裙子,腰部還用一條麻繩捆著。
隻是T恤的領口太大了,小姑娘的肩膀都快露出來了。
張天雲在身上摸了摸,啥也沒摸到,連顆糖都沒有。兩個孩子見他注意到了自己,嚇得連忙往後躲,藏到了一個婦人身後。
張天雲抬頭一看,這婦人的眼神呆滯麻木,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祥林嫂。
他的心頓時沉了下去,一想到自己是這裏的父母官,心裏就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一樣,疼得要命!
“張書記!張書記!”人群散開,張天雲看到了李京。
今天天氣不好,陰雨綿綿的,李京的衣服都濕透了,頭發也一縷一縷地貼在額頭上,水珠不停地往下滴。
“你辛苦了!”張天雲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但最終還是沒能笑出來。
“張書記,您好!我是穀成財,村支書就是我。”李京旁邊擠過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胡子拉碴的,穿著一件深藍色的中山裝,扣子都掉了一半,還胡亂扣著。
中間大敞著,露出裏麵那件髒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毛線背心,仿佛在訴說著它的“滄桑”故事。
“嘿,你好啊!來來來,跟我說說到底咋回事兒?”張天雲大步上前,熱情地握住他的手,滿臉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