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瘦秋從餐車回到11號軟臥車廂,一邊給鷯哥喂蘋果一邊教它學說“美華”。
看他的樣子那麼專注,坐在21號下鋪上的一個年過半百,正架著一副老花鏡看報紙的魁梧漢子發話了。
“教授,你們文化人也太浪漫了。簡美華的名字中還隻有一個‘華’字,而不是‘花’字,你就成了蘭癡,養上一屋的蘭花;她又沒說想養鳥,你自作多情弄來這隻鷯哥,還美華美華的……”此人正是湖南信達房地產開發公司董事長陳至信。
“陳董,華者花也,花者華也,花華本來就是個通假字。”易瘦秋笑笑,意識到這句話回答得不妥,於是又轉了個彎兒道:“陳董,真不好意思,我打擾你充電了。”
“教授,你這是什麼話呀?你取笑我啊?誰不知道我陳某是泥水匠出身?我肚子裏有幾點墨水你還不清楚嗎?黃土都埋齊脖子了人,我還充什麼電?不過裝裝斯文罷了。”
“這麼說,你是笑我向簡美華獻殷勤嘍。陳董啊,我不比你,我雖然是個教授,但隻是浪得虛名,沒有經濟實力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嘛,在我們家裏自然是以簡美華為中心,你說我不討好她行嗎?”
“教授,簡美華其實把你看得很重,聽你的意思,你好象有點不滿?”
“陳董,你別誤讀了我的意思,我哪能不滿呢?簡美華從一個下崗女工幹到一個五星級酒店的董事長,就是按照我的理論操作的,她的成功也就是我的成功,我知足了。”易瘦秋笑了笑,轉了話題道:“陳董,你們信達房產能濟身世界500強也是挺不容易的。從發展的角度來看,要想信達房產這株大樹常青,關鍵還是靠人才。未來的競爭本質上就是人才的競爭。”
“教授,你說的一點不錯。近些年來,我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企劃部、法務部都是起用的高素質人才。工作業績也不錯。企劃部的賈次新部長就是從中通房產挖過來的,你不是不知道。公司今年又進了十多個大學生。可是公司裏那幫和我一起創業的元老就是容不得人。一個元老派,一個學院派,不僅不能形成合力,反倒經常相互拆台。”
“這也正是家族式企業的通病。恕我直言,你自己董事長總經理一肩挑也不是長久之計。你我都是奔六的人了,要考慮接班人的問題了。德全、可馨要壓點擔子了。”
“教授,近來江浙炒房團四處點燃戰火,我的日子也越來越不好過。再者,正如你分析的,雖然目前局勢還不明朗,但這次年會之後國家對房地產政策很可能有一些調整。我不是沒有壓力,也不是沒有考慮接班人的問題。近來,這個問題還真的成了我一塊心病。但是,”陳至信說到這裏苦笑了一下繼續道:“教授,你是知道的,子不類父是我人生的最大失敗。講起德全我就窩火。到美國待了幾年,人家的好東西沒學到,壞毛病倒染了一身。什麼海歸?說得不好聽充其量不過是一隻在鹽水中泡了幾天的土鱉。他要有你們濟民一半都好了。要說可馨,守成還馬馬虎虎,可她到底是個女孩子,肩膀太嫩,難得挑起大梁,再說她那臭脾氣,怎麼和人共事?”
“德全和可馨之間,你總得有個選擇呀。”
“教授,不瞞你說,在這個問題上,你不是不知道,就是公司董事會內部,也是有德全派和可馨派之爭,叫人不得片刻安生。”陳至信又苦笑道。
“陳董,這也不難理解。德全是在舅舅家長大的,韓菊如姐弟自然向著她;可馨是在奶奶家長大的,自然與叔叔姑姑走得近一點。這也是人之常情。”易瘦秋理解地一笑,換了個話題道:“我們濟民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可別忘了,濟民和德全可是留美的同學,是死黨。”
“濟民到底是在外企供職,也不枉叫個海歸派。”
“你不也是把德全放在他嶽老子那裏鍛煉嗎?”
“鍛煉?掛了個副經理,成天就知道呼朋引類賽馬鬥狗。他嶽老子還給他打掩護。說起他我就頭都大了。”陳至信邊說邊從提包裏掏出一瓶降壓靈吃了兩片。
“陳董,血壓老降不下來嗎?你可要注意身體。打拚了幾十年,享受還沒開始呀我的老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