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報詐虜腦塗地,卻見征夫血染衣;八十壯徒恒賈勇,三千氣作水騰波。
馬蹄馬離煙找到了漢天使張騫,述說了自己的奇異旅程,漢使張騫大喜;說道嫣然公主和王仲屢次被人追殺,又屢次脫險,為故人之後能夠安然無恙慶幸;特別是聽他說到司雨、石頭等人在祁連山有了一個小部落,收留逃亡的漢人,更是高興,連說:“不容易,不容易!我在此間,聽人說,漢地人多,匈奴地多,大宛馬多。常常想,我們漢人幾占天下大半,漢人吃得苦,受得罪,漢人受過古聖先賢的教誨,漢人憑什麼受人欺負?這匈奴各國、各部,得到我漢人都是奴婢畜之,匈奴的奴婢太半是我漢人!殊不知,這些主人肥頭大耳,腦滿腸肥,不知道禮儀,不明白倫理,把我禮儀之邦的人民牲口一樣的對待!每每想及,我都是寢食難安!如果我漢人不是太過柔弱,又豈能讓人奴隸畜之!漢人中多些石頭一樣的義烈之人,何虞草原人如此的狂妄!”
馬蹄點頭稱是。正在這時,甘父進來說道:“烏丹太子的人來了!”
馬蹄一驚,他怕來人會不利於天使,卻見張騫若無其事的說:“你先出去,找找他們玩耍。我會會來人。”
馬蹄牽著自己的老馬,慢慢的走下山坡,遠處一條塵煙飛起,顯是一隊騎士趕了過來。他想停下看看,聽得遠處的鳥鳴,看去一個牧人遠遠地招手讓他過去,他心知是同伴,雖然不放心,還是牽馬過去。
那人正是二杆子,叫做兒君醉的,在北山中學得了鳥叫,學得是惟妙惟肖。他迎著馬蹄,上前二人抱在了一起,一片長草中間,站起了幾個人,把馬蹄拉進了草窩,眾人滾做一團。笑鬧了一會,馬蹄一個個看去,都是熟人,大虎、二虎,花翟花翔鳳,白狗白歡林,瞎子夏星月,沒耳朵尚信正,三腳貓春江流,長竹長旗亭,鐵墩鐵蒼磬,馬蹄和眾人握手,重新廝見了。二杆子說道:“迷糊這回真的美了!每天陪著一個匈奴公主,給她畫像,畫的滿帳幕都是。沒有功夫回來見你!黑彘在匈奴人中扶乩招神,現在名氣大得很,人稱活神仙,每天賺得盆滿缽滿!操,瞎子你怎麼不去給娘兒們吹去了?”
瞎子沒有來得及說話,身後的長草中間傳出一個笑罵聲:“說你龜孫二杆子,你就是二杆子,不熟的貨!”隻見黑彘和迷糊走了出來,抓住二杆子就打,二杆子擺脫二人,出溜鑽進了草叢中。二人這才過來和馬蹄相見,迷糊華卷蒙眼睛不再迷離,顯然他的失心瘋大為好轉,也是奇事;黑彘掂著一個包袱,放下了,他的臉色紅潤,日子過得好像很得勁。
眾人坐在草叢裏,二杆子在外麵放馬、牧羊,間帶著看有沒有外人到來。馬蹄問道:“我見底下有幾個帳幕,這些人怎麼不見出來?”
瞎子感慨道:“這就是天使大人的高明!這些人本是烏丹太子派來監視天使大人的,大人像夏日和風,冬天暖陽一般,不知不覺間使得他們心悅誠服,做了大人的朋友,把各種消息傳給了大人。”
“今天來的會是誰?”瞎子問黑彘。
黑彘笑笑,“還是賀蘭。”馬蹄一機靈,“賀蘭大士?”
“正是。你怎麼知道他?”
“我們見過麵。我還被他打了一拳。”
“這人是個角色,在匈奴人中很多人罵他。”迷糊說道。
“為什麼罵他?”眾人都很奇怪。
“此人仗著單於閼氏的撐腰,烏丹太子的親信,到處抓人,惹得貴官們側目!此人也確實敢幹,不管什麼人,隻要得罪了他,他都要把人抓起,酷刑訊問,定出死罪。簡直是草原上的寧成!他洋洋自得,也以漢庭的廷尉自居,被匈奴人目為草原雕鷲!很多人談之色變,謠言:寧願遇到狼群,不想見到賀蘭。”
眾人都是在漢庭受過官訊的人,自然知道官府的威風,雖然置身在大草原,想象過去的事仍然不寒而栗。
馬蹄想起來一個問題:“你們在人多的地方可曾看到一個紅臉老人,騎著一匹神駿非凡的大青馬的?”
鐵墩說道:“我見過。那人是單於請來的高人。”
馬蹄一驚,那人什麼意思?即是單於的人,為何對他那麼客氣?
卻說張騫在帳幕中,見到了賀蘭大士,這賀蘭帶著幾個武士,他大刺刺的揖了一揖漢使,一揮手幾個武士四處走開,他說道:“使君先生,我聽說有一些牧人經常到你的帳幕來,最近我奉了單於、太子之命,稽查叛逆不道之人,這些人多數是漢人。使君這裏龍蛇混雜,不要有壞人潛伏,否則大家不好看!”
張騫一笑,“倒是真的有些壞人伏在帳幕裏。”
賀蘭一機靈,“什麼?”就要動手。
張騫看著他的眼睛,狡黠的笑笑,“都尉大人,恐怕不是來提醒在下的吧。還有什麼見教?請一並指教。”
賀蘭大士知道張騫的嘴鋒厲害,不敢在口頭上跟他叫勁,口氣和緩了下來,說道:“單於和閼氏對於先生的生活,十分關心,請先生跟我覲見單於,單於對先生有交代。”張騫心中一凜,不知道單於又要耍什麼花招。心中雖然忐忑,但是也不得不表示感謝。他吩咐甘父看顧好牲口,自己帶著丁零王送的珠子,跟著賀蘭一起去見單於。
到了單於庭,張騫見各色人等熙來攘往,繁華好似中原的一個都會,心裏感慨,離開中原忽忽已經一年多了,家鄉的景物是否依舊?
張騫在單於的大帳之外解散開頭發,在後麵用皮繩紮住,臉上抹上煙黑的條文,昂然進入大帳。大帳裏已然坐了一些人,倉促之間,他也認不全都是何人,隻是一一拱手,到了單於坐席處,見到單於,給單於跪下磕頭,然後是老閼氏,漢公主劉姚,然後給單於閼氏賀蘭氏磕頭。呈上珠子給兩位閼氏。賀蘭氏拿著珠子愛不釋手,喜形於色。這些丁零的珠子都是在北海得到的,極為難得,丁零人得到一枚都視若珍寶,這一下幾十顆就價值連城了。
劉姚公主笑道:“張騫,你還是那麼有禮貌。”
張騫也笑了,“娘娘千歲,近來可好?娘娘不喊小人過來,小人就是想見娘娘也無緣得見。”
劉姚說:“你這是責備本宮怠慢了天使!”
張騫說:“不敢!不敢!小人真的想念娘娘。在這遠離家鄉的地方,能夠見到家鄉人,說不盡的親切。”
烏丹太子笑道:“使君大人每天都能會見到家鄉人!說什麼遠離家鄉啊。”
張騫一愣,知道自己雖然小心,但是也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跡,也不強辯,對著太子行禮:“太子殿下安康。”
烏丹倨傲的點點頭,不再多說。
賀蘭閼氏說道:“先生在匈奴有什麼不便的地方,請隻管開口,單於對於先生十分顧念,怕冷落了先生,顯得匈奴真是化外之邦了。”
張騫說:“謝謝大單於、謝謝娘娘的關顧。小人還好,沒有什麼不便。”
單於盯著他,看了半天,突然說道:“我左賢王帶著五萬兵馬兵指上古、北地,已經出發!”
張騫大急,但是又沒有辦法,隻希望皇帝和邊地的郡守們能夠有所準備。怪不得進來大帳,感覺空曠了許多,原來是很多的熟人都去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