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草原白雲山,牧馬放羊對牛眠;若無狼群來撒野,閑心牧兒惹人羨。
一個牧人躺在青青的草場上,馬兒在附近悠閑的吃草,羊群散在草場上,啃食著肥美的草葉,天上一朵白雲停在頭上,牧人哼唱著什麼,他被暖洋洋的太陽照得快要睡著了。隱隱的,好像有什麼動靜,他坐了起來,遠方的天邊影影綽綽有個模糊的人影,他重新躺下,那個人恐怕在二十多裏以外,他聽不到馬蹄聲,說明是個走路的人,即使走到這裏,也要半天時間,而且不一定是這個方向。
但是,畢竟外麵的人見到的少,這個牧人對於一個在草原上踽踽獨行的旅人產生了好奇心,他又坐了起來,那個人還是隻是一個影子;他拔了一根長草,咬在嘴裏,眯著眼,還是看不到;他又躺下,頭上的白雲一會是馬的樣子,一會是羊的樣子,一會是獅子的樣子,他沒有見過獅子,憑想象覺得獅子就是這個樣子。但是,他真正想要知道的是那個人的樣子,白雲的變化,他見得多了,人卻見得不多。他急切的想要看到那人,當有了這樣的想法之後,就覺得時間的難熬,本來他一個人躺在草場上,看著空中的白雲,隨著白雲的變化,想象著天上的神仙的日子,聽著羊兒啃食青草的沙沙聲,相當愜意;如今,一個從未謀麵的旅人,在數十裏外,還隻是一個影子,卻已經把他的心擾亂了。他努力想著自己見到的陌生人的樣子,這個人和那些陌生人在什麼地方會重合,一樣的眼睛,還是一樣的鼻子,或者是一樣的臉色,臉上一樣的傷疤。他站起來,踮起腳看,那人在太陽下隻是一個影子,這個影子在草原上隻是一個淺淺的黑點,他急的頭上冒了汗,還是等不到那人,他好像覺得已經過了萬年一般的難過,那人隻是在遠方,好像沒有走近一步。一隻小羊吃草吃到了他的身邊,鼻子在他的身上蹭,他把小羊推開,小羊不知道自己怎麼打擾了他,識趣的走到一邊。他覺得那個人在故意不好好走路,知道他在這裏等,反而慢悠悠的溜達,故意讓他著急。他在草原上放了幾年的羊了,草原上緩慢的節奏,他已經適應了。但是,今天為什麼還是出現了急躁的情緒?他自己也覺得好笑,那個人怎麼可能知道有個人在草原的深處等著他?
他撿起一塊石頭扔出去,一隻漸行漸遠的羊被石頭嚇到,回頭看看他,乖乖的掉回了頭。他手中的石頭不停地扔出去,幾隻調皮的羊都回了頭。兩隻狗跑了過來,黃毛黑背,嘴裏各叼著一隻兔子,獻媚的來到他的身邊,等著他的誇獎,他撫摸了狗的腦袋一下,兩隻狗見他意興闌珊的,不知道他是怎麼了,嗅了嗅空氣,對著遠方狂吠起來。羊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些驚慌,叫著聚攏來。他製止了狗的吠叫,遠方的人終於出現在天際處,竟然走得飛快,遠不是他想象中慢悠悠的樣子。他心頭一緊,內心深處覺得這個人的到來,恐怕會嚴重影響他的今後的日子,他平靜的放羊娃的生活將會被打破。他有些興奮,也有點恐慌,還有一點淡淡的哀傷。
那個人的身形越來越高大,寬闊的身板,長長的腿,一步跨出,有別人兩步遠,上身還不動,仍然穩穩地,雖然還有很遠,他仿佛看到了那人臉上的笑容,那人的眼睛明亮的如天上的星星。那人一直朝他的方向走來,臉上果然有燦爛的笑容,眼睛也是星星一般的明亮。牧人看不到那人別的表情,隻是看到他回到家一般的笑容,燦爛如明星一般的眼睛就夠啦。兩個人猶如老友、家人一般摟抱在一起,他們笑著,隻是笑著就好像已經可以充分表達了他們對於對方的深情。
終於,他們坐了下來,牧人打開了一隻小小的羊皮袋,濃鬱的酒氣散在空氣中,牧人喝了一口,遞給那人,那人接過了酒袋,喝了一口,遞給了牧人,兩人沒有說話,隻是一替一口的喝著酒。那人對這瘦小的牧羊人竟似十分的信任,這牧人身形單薄,好像剛剛發育完成,眼睛裏麵空空的,臉色有點蒼白。
遠處,那人來的方向傳來了馬蹄聲,狗警覺的豎起耳朵,羊群有些騷動,馬也停止了吃草,望向遠方。牧人說:“三匹馬。”他的聲音有點發硬,好像不太會說話的樣子。
那人驚奇的看著他,沒想到這個小小的,像是一個草原深處,沒有見過什麼世麵的牧人,竟然在這麼遠的地方,隻是憑著聽,就聽出來有三匹馬追來!心生佩服,說道:“是。三匹馬。追我的。”沒有一點驚恐慌亂的樣子。
牧人說:“一匹馬。”那人知道牧人的意思,是說他有一匹馬,可以騎上走,他看著那匹馬,樣子並不出眾,但是這個牧人的樣子也不怎麼出眾,卻給人一種不一般的感覺,那匹馬恐怕也是如他的主人一樣吧。那人搖搖頭,不願要牧人的馬,站起來就走。他已經疲憊至極,真想有一匹馬能夠代步,隻是他不願受人的恩惠,一個陌生人的恩惠。當然,如果可能他寧願搶了這牧人的馬。隻是,開始的時候沒有動手,如今喝了牧人的酒,再去搶人的馬,他可有點不好意思了,大踏步的走開了。牧人怎麼知道他心中的溝壑?牧人望著他的背影,他身上的皮裘已經破舊,有的地方已經炸口,露出了裏麵的獸毛,卻可以看出來皮裘製作的非常考究,牧人見過他的主人有一身相似的皮裘,隻是主人也不常穿,隻有在去見族中長老的時候,或者有什麼重要事情的時候,才穿那麼一兩回;腰間的皮帶,十分的精致,竟是美玉和金絲所製;腿上的皮褲是麂皮的,下半截已經絲絲縷縷的;腳上的小牛皮皮靴,露出了腳後跟,一走路就“吧嗒,吧嗒”的響。顯然此人已經走了很長的路,而且還要走很長的路,在牧人看著他的時候,那人已經迅速地走遠了,牧人覺得自己是見鬼了!那人並沒有如何作勢,隻是像平常人一樣的走著,怎麼就瞬息間就沒有了影蹤?比別人跑得都要快!
等了小半個時辰,三匹馬才出現在視野裏,越來越近,馬上三個騎士,他們倒有些慢悠悠的,漫不經心的樣子。三匹馬來到近前,騎士的臉在皮帽下麵的陰影裏,一個人臉上有一條長長的疤,一個人滿臉的胡子,看不出臉,一個人黃麵寡瘦,好像有病。疤臉人跳下馬來,扔了馬韁,走到牧人的身邊,牧人抬抬眼皮,好像剛剛睡著,就被人吵醒的樣子。疤臉說道:“牧羊的兄弟,一個大個子男人走過,你見到了嗎?”居然非常的溫馴,很有禮貌。
牧羊人坐起來,看著幾個人,他們身上的泥土比那個人還要多,牧人搖搖頭,又點點頭,大胡子笑道:“這個牧羊人好像有點傻。不知道你說的話。”
牧羊人瞪著他,“放、放、放你媽、媽的狗臭屁!你才傻呢。”疤臉大笑,“他就是經常放臭屁,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狗的。”
大胡子跳下馬,奔向牧人,手裏的馬鞭揮出,一聲炸響,然後掛著風甩向牧人,牧人沒有動,疤臉抬手抓住了鞭子,罵道:“你他娘的,幹什麼?說過多少次了,出來不要動不動就跟人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