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酉時,煉缺來到琴房,見墨雲華端坐在室內,桐皇擺放在他的腿上。
“師父。”煉缺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盤腿坐到了墨雲華對麵。
墨雲華看過他一眼,道,“從現在開始,為師用半成功力操琴,你毋須用真元護體,隻需敞開神識接受音波的攻擊,實在無力忍受的時候出聲喚一聲為師便是。”
煉缺點點頭,閉了眼放空心神。他知道師父助他鍛煉神識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墨雲華見弟子準備好了,素手上來撥弦。他彈奏的是門中收藏的音攻之曲《雲裳》,乃第一境界的曲目。
琴弦撥動,音韻隨琴弦的起伏彈跳出來,洋洋灑灑,飄逸空明。煉缺很快沉浸到墨雲華描繪的《雲裳》意境之中,突然,輕撥驟停,一道蜻蜓點水勢的泛音輕啟,彈射出一股綿綿無盡的力道衝入煉缺的識海,直接撞擊在神識之上。
煉缺隻覺得心跳驟然一停,疼痛像一道驚雷在腦中炸開,頓時七零八落,亂作一團。神識飄搖在識海之中如巨浪之下一葉扁舟,完全掌握不住方向。他知道此時師父已對他發出音攻,開始鍛煉他神識的韌性,不敢擅動真元抵抗,隻能狠狠抓著自己的大腿生生忍著這一股突來的劇痛。
墨雲華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徒弟,見他能夠忍受,便繼續撫琴。
煉缺這會兒哪裏還能夠分心去欣賞曲中的美妙意境,唯獨能感受得到的便是那一道道隨之而來的勁烈音波,將自己的神識撞得無處可逃,嚶嚶淒淒的蜷縮成一個小點躲在識海的一個角落,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
到了這個當口,煉缺便覺得自己是在忍受著一場永無期止的酷刑,還是一場不能開口叫停的酷刑。他是如此珍惜墨雲華陪他鍛煉神識的機會,墨雲華一直苦修,從來不曾懈怠,此回卻拿出這許多時間陪練,煉缺不想叫苦喊停,害怕讓墨雲華失望。
墨雲華所奏的《雲裳》的威力就如它的曲之意境,綿長無盡不疾不徐,往往在你以為已經結束之時它又再次攻擊過來,神識便會在這樣不能消止的傷害之下節節潰敗,最終淪陷。
煉缺對此感同身受,他已經無法集中意念,更談不上思考,僅憑借一口氣支撐著,嘴唇已被他咬破流出鮮血。到了最後,他思緒如風,完全捉不住意念,眼前一黑便昏厥在地。
墨雲華初始一直暗自觀察著煉缺,見煉缺能夠忍受也就放了心專心彈琴為煉缺鍛煉神識,他隻道煉缺若是不能忍受了定會開口叫停。哪知煉缺如此倔強,直到昏聵了都不曾喚他。他放下桐皇,走到煉缺身邊,拍著煉缺的臉輕喚,“煉兒,煉兒?”
煉缺毫無回應,他頂著神識幾欲渙散的劇痛忍受到了現在,此刻神識萎縮在識海之中一時半會根本醒不過來。
墨雲華歎了口氣,朝煉缺的百會穴中打入一道真元,隨後將他抱起送到修煉的石台上。
半夢半醒之間,煉缺發覺自己的身體異常綿軟,完全不受意念控製。突然,一片白蒙蒙的迷霧籠罩過來,他的魂魄不由自主的掙脫了身體的禁錮,化作一道虛影。
煉缺大驚:我這便死去了?他想到自己才剛拜師,還沒有好好跟著墨雲華學習音攻之術,心裏控製不住的驚慌起來,大聲喊道,“師父!師父!”他多麼希望通過叫喊能夠讓墨雲華發現自己的異狀。
可是沒有。
四下皆靜,除了白霧還是白霧。
“我這一路也越過不少坎坷艱難,難不成今日栽倒在這裏了?”煉缺頹然自語,“不行!我怎能如此輕易放棄成就大道的機會,眼下師父不能幫我,我便自己闖出這片迷霧,重回到身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