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說什麼……”孟三千已經傻了,僅存的那隻手臂捂著自己的左肩,那流淌的鮮血似乎已經喚不回他的理智了。
戰天下抿緊唇隱忍不發,一時之間似乎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孟三千轉頭望向花梅令,踉踉蹌蹌地走過去道,“你叫他什麼?爹?”
花梅令低垂著頭,他根本沒心情去應付孟三千,盡管他能理解他的感受,但他真的已經沒有多餘的憐憫之心了,何況,這人是害死浮堯的凶手!
但孟三千還是不依不饒地問,“你為什麼叫他爹?你說話啊!你告訴我!”他的聲音十分嘶啞,到最後甚至已經破了音,可金陵山上隻有漫天的飛雪,沒有人理他。
“夠了!”戰天下終於開口,“看在他是你弟弟的份上,你就放過他吧!”
孟三千不說話了,他的表情很古怪,慢慢地轉過頭仔細地打量著花梅令,然後便像瘋了一般撲到他麵前也跪了下去,“你是我弟弟?你沒死?你還活著?你不是筋脈……”
孟三千說到這忽然想起什麼擼起花梅令的袖子捏碎了他手腕處的鐵腕,沒有一絲一毫的內力,就像他一直料想的那般。
他激動地伸手抓住花梅令的肩膀,“弟弟,你叫我一聲哥吧!叫一聲吧!這麼多年我為了給你和娘報仇費盡心血,你叫我一聲吧!”
花梅令任憑他怎麼搖晃也隻字不言,他真的沒有任何心力去麵對孟三千了。有什麼好說的呢?事到如今浮堯已死,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我難道要感謝你這麼多年的執著嗎?笑話,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孟三千顯然已經陷入了癲狂的狀態,他用力地抓著花梅令的肩膀,手指幾乎掐進了肉中,“弟弟,你跟我回白帝山吧!隻要你叫我一聲哥,我的一切都是你的!白帝教,這個江湖,你想要什麼我都……”
他說到這忽然便說不下去了,北風依舊,而孟三千的臉上早已掛滿了淚痕,禁錮著花梅令的手緩緩地垂到了地上,他忽而把頭深陷進臂膀中哭喊道,“可是我愛你啊!我愛你啊……”
是的,一直以來孟三千都對自己那從未謀麵的弟弟寄托了無數的好感,他覺得複仇才是他活著的目的。可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心就變了,直到今天有人告訴他他的弟弟還活著,可他聽聞卻是痛不欲生。
“騙騙我吧!花梅令,騙騙我吧!我真的愛你啊……”孟三千的頭已經垂到了地上,他就這麼跪在花梅令的麵前,微微低頭便看得見。
花梅令看著他忽而覺得無比諷刺,所有人都一樣,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無論是他亦或是孟三千,如果早積點德,也不會有今天的傷心欲絕。
但現在怪罪他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那畢竟是一直愛著自己的親人,花梅令看著痛哭流涕的孟三千,況且他已經得到了最大的懲罰。
孟三千哭著哭著,終於失血過多失去了意識,他的五指已經流出了鮮血。
戰天下高聲道,“我下令!劍宗神刃緝拿白帝教孟三千有功,即日起撤回追殺令,追加武林功臣,立衣冠塚以示後人!”
金陵山上,浮堯聽到這番話閉上了眼睛轉過身,風中似乎還聽得到花梅令的哭聲,融化的飛雪就像他的眼淚般冰涼,浮堯舔了舔落在唇邊的雪,就想吻到了那個人,終於安了心。
“走吧!”浮堯開口,這一聲無比深沉,不知承載著多少情愫,他就這麼慢慢地離開了。
苦海禪師看著他的背影問道,“這就走了?不再看一眼了嗎?”
“不用了。”浮堯停下來仰頭望著天,漫天的大雪中依稀聽見他低聲道,“多看一眼,也無緣相守,少看一眼,也決不會忘。”
那個他第一次愛便如此之深的人,早就被他裝進了心裏,世間萬物都是他們的點點滴滴,即便輪回轉世也夠他相憶一世。
苦海禪師歎了一口氣,轉頭,山下的花梅令已經暈倒在了地上,最是無情人,最是多情心,隻歎天道不公,有的人生來就被寫好了命數,有情人總是今生無緣。
十日後,劍宗禁地。
是夜,山洞前亮著兩個火把,洞門大敞四開著,浮堯站在洞前,他的麵前是苦海禪師和戰天下。
戰天下看著浮堯心情十分複雜,本來光是對付發瘋的花梅令他便已經心力交瘁了,可此時看見浮堯那遙遙望向碧柳山莊方向的目光還是動了惻隱之心。
畢竟是深愛著自己兒子的人,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他們的立場是相同的。
“他怎麼樣了?”浮堯問。
他沒有提花梅令的名字,不是不想提,而是提起來便會痛。
“很好,已經睡下了。”戰天下答。但其實,花梅令直到他臨走時還在折騰,不吃不喝醒了便要往金陵山跑。最後不得已戰天下隻得命令應颯守在他房中,隻要醒了便點了他的睡穴讓他再睡過去。
幾天來隻有趁著他睡著時勉強灌了些稀粥吊著命,花梅令從小便筋脈寸斷,身子骨本就比一般人弱一些,戰天下每日看著他那慘白的睡顏忽而有種他甚至會比浮堯更早一步離開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