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何如惠早就在了,手中擰著帕子白著張臉,看著蕭然和白燁相偕走入。
說是相偕而入,倒不如說,是白燁半托著蕭然的腰緩緩走入。蕭然畢竟是個文弱書生,前些天那一頓板子,表麵的創口是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整個人的氣色卻遠不能和往日相比。何況身體才略略痊愈,白燁總怕他累了倦了傷口會又開裂,所以除了才下馬車的那一段路外,一走進公堂裏,便不顧蕭然的推拒,強硬得扶著他一起前進。
同樣臉色變得猙獰的還有一人,大堂高位之上的張廷,他看著那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緊緊捏著那塊驚堂木幾乎翻了指甲,終於一下重重拍下。“公堂之上,摟摟抱抱成何體統!還不給本官拉開!”
一邊幾個衙役忙就衝了上前,可白燁怎麼能容忍這些人近身?還不等幾人靠近,他袍袖一甩,一股真氣蕩開,幾個衙役連聲哎呦著就倒在了地上。張廷一見此更是惱怒,一拍桌子站起喝道:“白燁!你居然敢公然打傷官府衙役,你當本官不敢治你?”
白燁也不理他,先用腳勾了張椅子過來讓蕭然坐下了,才抬頭冷笑。“蕭然行走不便,難道大人是想看見這人匍匐爬進來才覺滿意?”
張廷聞言臉色一變……若自己真看見這人跪伏在眼前,卻不是溫順著的,帶著對自己滿滿恨意的……張廷心頭一顫,他真的想看見的,是這樣的蕭然嗎?
那一天,昏暗腐臭的牢內,他最愛的這個人靠在牆上,虛弱無力。他終於可以碰觸到他了,甚至可以將他抱在懷裏,如果他想,還能親吻甚至更多……可是,他的先生,他那從來和和氣氣連和人爭執都會自己先紅了臉的先生,蕭然,他的眼中,居然是恨。
那是對他張廷的恨,張廷明白,他不會有再被原諒的機會。
他當時說著寧願被恨被怨,隻要蕭然會記住他,他都不會後悔現在的所作所為,可是真的如此?不,連接幾晚的噩夢,不是蕭然死在他懷中,而是那人即使一身傷痕再也站不起,即使爬著,也要從他懷中離開。
這真的隻是一個夢嗎?
“咳,大人,人都到齊了,該升堂了。”身邊師爺輕聲的一咳,驚得看著蕭然正出神的張廷猛然一震,忙低頭假意整理衣袍,深吸了幾口氣調整了心情後才緩緩抬頭,視線穿過蕭然和白燁中間落在虛無處。
“升堂。”
可還沒等張廷驚堂木一拍開口問罪,白燁已經站了起來。“大人,我有冤情要訴。”
“……白燁,我知你是江湖中人,不治你擾亂公堂之罪,但望你不要再犯。現在本官需先查判蕭然唆使他人殺人之罪,你若有冤屈,稍後再告不遲。”
“不遲?如何不遲?”白燁冷笑一聲,一指正捏著手絹抬頭看著他、眼神詭變不定的何如惠道:“我要告何氏殺害姘夫並栽贓陷害蕭然之事!”
雖然外頭圍了不少來看事態發展的人,但公堂之上仍是肅靜,白燁此話又是故意帶了內力吐出,字字清晰直傳入耳,此言一出立刻引起堂外一片喧嘩。堂內,何如惠臉色巨變猛地站起,而蕭然也微微變了臉色訝異地看向擋在他身前的白燁挺直的背影。
“你、相公、你聽了誰的胡話?你怎麼可以相信這種讒言?”何如惠急急道,頓了頓,一手指向蕭然:“是不是他說的!相公,他、他這分明是要嫁禍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