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點點黑了下去,塔樓一樓的窗戶上出現了橘黃色的光影。從閃爍不定的情況來看,這是燭光。這裏是一個沒有電的世界,照明主要依靠蠟燭。

葉斐然坐在沙發一角,手裏捧著碗摻了好幾種不知名的食用菌熬成的米粥,慢吞吞地喝著。平心而論,這種大雜燴的粥味道實在不怎麼樣,但每個人都在喝著,過度的饑餓幫他們改掉了挑食的習慣。

“胡子靈呢?不願下來吃飯?”東川一邊喝粥一邊轉頭問旁邊的周潔,她陪了胡子靈整個一下午,沒少安慰她。

“嗯,不願意下樓,待會兒我端一碗給她送到樓上去。”周潔回答說。

“她情況好點沒有?”

周潔歎了口氣,說:“哭倒是不哭了,就是老坐著發呆,半天不說一句話。”

“這也正常,你多陪陪她。”

周潔點點頭。

過了些時候,周潔自己吃完飯,站起來邊往廚房走邊說:“我去給小胡端飯。”但沒多久她就回來了,一隻手拿著個空碗,氣呼呼地說:“你們誰把這碗飯給吃了?”

大夥帶著疑惑互相張望。

“高迪!”東川突然將目光對準他的臉,“剛才就你一個去過廚房吧?”

一絲尷尬的神情從高迪眼睛中閃過,他故意用一種滿不在乎的口氣說:“不就是一碗粥嗎,你再給小胡盛一碗就是。”

周潔冷冷地看著他:“鍋裏要是還有,你還會喝這一碗嗎?”

“我、我看鍋台上有粥,就直接端起來喝了,根本沒往鍋裏頭看!”

“是嗎?”周潔顯然不信。

“憑良心說,我沒必要撒謊,再說,那小丫頭現在正難過著,你給她端粥上去肯定也不會喝的。”

周潔張了張嘴,正要反駁,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極為安靜的聲音:“他說得對,我什麼都不喝。”

“小胡,你……”周潔回過頭,詫異地看著正在向沙發這邊走近的胡子靈,她雙眼紅腫,麵色發白,顯然剛經過一番劇烈的哭泣,但現在她的麵色十分沉靜。

她一直走到周潔身邊,周潔往一旁閃了個空出來,她不客氣地坐下了。葉斐然就坐在她對麵,借著燭光細細打量她的臉龐,心下感歎,悲傷竟然能把一個活潑開朗的人摧殘成這個樣子。也許,她的悲傷不僅僅是因為哥哥的離去,或者說不止於此--在這個可怕的荒蕪的地方,他們兄妹倆是唯一的親人,她習慣一切事情都聽哥哥安排,現在他突然死了,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對未來充滿恐懼和迷茫,這些感覺與悲傷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複雜而極端的情緒--她忽然抬起頭,挨個往每個人臉上望去,以幾乎不帶感情的聲音說:“我要走了,你們有願意一起的嗎?”

聽見這話,大夥全露出震驚的表情。周潔質疑地看著她,“走?去哪兒?”

“離開這裏。”胡子靈兩眼一動不動地望著燭火,“回家去。”

“你……瘋了!”

胡子靈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說:“我想得很清楚,在這裏隻能等死,走的話,也許還有一線生機。”聽她不帶感情地說出這些話,在場的人心裏都感受到一絲寒意,胡子靈,自從她哥哥出事後,性格大變,已不再是那個隻會說“納尼”、“丫丫個呸”這些90後口頭禪的少女了,變得不僅傷悲,而且渾身透著一股絕望的不祥的氣息,至少葉斐然明確感受到了這股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