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1章 章二十六 閑坐說玄宗(1 / 2)

“人在哪裏?”

藍袍道人悠然步到了理宗之前,昂首看著黝黑沉重的天空,輕聲問道。而無論他步伐邁到何處,以他為中心,方圓十丈之內的泥土空氣皆化潮濕為幹燥,煉風雨為晴空。

理宗原本被雨澆得透濕的明黃九龍袍也霎時間沒了半點兒水漬,就宛若方才剛換上去的一般幹爽,隻是略略有些被水浸濕了之後留下的汙穢褶皺。

“在延華宮。”

“帶我去。”藍袍道人道。他怔怔的仰望著,一直都不曾低頭,似乎淩霄之上那漆黑如墨的厚厚鉛雲有什麼獨特稀奇之處,將他的心神全都吸引了過去。

“是……是。”理宗顫顫微微的答應了一聲,雙手撐著地,努力的想要站起,可他卻已是在這裏跪了整整六個時辰了,雙膝早已麻木,又哪能說起就起?

隻見他兩腿尚未伸直,便又是一軟,“啪”的一聲再次跪在了地上。旋即又撐,卻又是一軟……來回幾次,始終是爬不起來。

而就是在這年邁體衰的理宗如此可憐兮兮,狼狽不堪的掙紮折騰之時,那個藍袍道人卻仍是連眼角都沒朝他看上一眼,就好像在他的眼中,除了那天地,其他事物皆是草芥微塵,看不到,也注意不到。

又自努力了幾回,理宗終於站了起來,額頭上已然滿是汗珠,目光低垂,壓根兒不敢與那藍袍道人直視,甚至聲音裏也似乎蘊藏著莫大的恐懼,“老祖宗,這……這邊走。”說完,便急急轉身,往宮闕深處行去,竟似乎是漸漸的連麵對他的勇氣也沒有了。

理宗腳步倉惶的沿著雕梁畫棟的皇庭行廊向那延華宮匆匆而去。

他在三月前便已經下了死命。在這一條路上的目光可視之處,皆不許有任何人駐足,違者立殺無赦。因此,他這一路行來,隻覺得他不是在自己的後宮之中行走,而是在一處荒無人煙,幽暗恐怖的重重鬼屋之中。固然沒有了雨打風吹,可是,卻覺得心髒砰砰亂跳,呼吸也愈發的凝重困難。

理宗不禁深感懊悔,還是應該叫兩個太監過來伺候著的,事後殺了便是,也不用像現在這般要自己獨自麵對他。

他果然與自己從父皇口中聽來的那個模樣一般無二。

言有龍虎聲,行有風雲動。

金匣之盟……欽宗、徽宗靖康之恥,被金人虜至北國的時候沒有解。高宗倉惶南渡,戰亂四起的時候沒有解。前幾年,蒙古韃子起四海之兵,盡數來犯之時,自己也沒有解。難道,今天也真的不該解麼?可是……可是禎兒畢竟是自己唯一的骨肉!

而便在理宗蹙著眉頭,隻覺一陣煩躁不安之時,月華殿到了。

推開雙麵鏤空,雕刻著奇花異草,金龍鸞鳳的八頁紅檀木門,隻見那空空蕩蕩的方圓數十丈的大殿之內,卻除了屋正中的一張鋪著明黃綢緞的床塌外,再無他物。一層乳白透明的柔美絲幔罩在矮塌之上,流蘇四垂,精繡淺畫,顯得這張寬數尺,長兩丈餘的明黃襦榻格外的纖淨無塵,雍容華貴。

理宗緩緩的走過去,將那柔滑如肌的床幔輕輕撩開,頓時一個柔麗婉約得便好似一彎上弦月的女子便隨著那陣陣沁人心脾的淡淡麝香檀旃,落入了藍袍道人那雙深黃色的尖瞳之中。

“祖宗,這就是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