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比別時同。
此時雖非六月,而是寒冬。但清白月色下的西湖,萬頃碧波之中,依然蕩漾著柔和的媚意。那點點月光滴落在靜謐如鏡的湖麵上,就宛若化成了一隻隻絕美神秘的銀色眸子。一眨一眨,順著若有若無的水波微瀾上下起伏,有著出塵脫俗的美麗。
“蘇師伯,那青蓮將何時出水?”
此刻,陸媚和王遙便佇立在湖邊沿畔,靜靜的等待著那千年青蓮開花綻放的一刻。雖此刻已是萬物肅殺的嚴冬,可他們兩人的身形四周,卻宛然有十來棵青草在夜風中搖曳著身姿,還有兩三朵鮮嫩柔美的小白花,零零落落散布其中。與此刻驟雨方停的冷瑟天氣,很是格格不入。
蘇媚此刻仍是對之前在青樓裏的對話有些餘氣未消,聽了王遙的問話,瓊鼻微皺,輕輕的一哼,沒好氣的道:“自然是子時。”
王遙也不在意,又問道:“為何是子時?”
“那還用說麼?那千年青蓮乃至陰至柔之物,雖說形若一蓮,可卻是地氣精華所凝。自然要待得那漏斷更深,陽氣已消,陰氣最重之時,煉月華之精,借柔水之力,來以此倒轉陰陽,結成形體……靈機,我看呀,你那道心也莫慌煉了,倒是多多於人間遊曆一番,增些閱曆才是。”蘇媚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卻仍是想勸王遙少殺些人。
王遙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忽而一笑,岔開話題,道:“蘇師伯,你那先天文王課還真是不凡,居然能算出此日於臨安有這等靈物出土。想必,也是修煉了好多年了吧。”
“那是自然。”蘇媚掃了王遙一眼,“那先天文王課可是凡修道之人所必練的道法。算因果,測輪回,渡災劫,求機緣,都要靠它。道行愈深,就卜得愈準,於那道途實在是大有裨益。又有誰敢不練了?隻有你才什麼都不學,隻煉你那個紫微聖君訣。就算你玉清門的秘法再神妙,難不成還能以一當千不成?”
王遙微微一笑,道:“蘇師伯,外法乃是皮相,隻有大道是真,這不也是你教我的麼?”
蘇媚一窒,眼波流轉,狠狠的瞪了王遙一眼。這個小靈機,這三年來性子是愈發的古怪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練的那是什麼功法,道力愈強,這脾性也愈發的偏激!
正思忖著,驀然道心一動,輕輕的“噫”了一聲,纖指一彈,幾粒褐色的種子便自她淺紅色的水雲袖間輕飄飄的飛了出來,灑落在兩人的周圍。旋即隻見僅僅是眨眼的功夫,腳下便又自多了幾株綠草白花。
王遙不由抬眼望去,卻見不知何時,那銀波耀然的湖麵數十丈的空中,已是多了一個若有若無的人影。
卻見那人長發飄飄,站在一把銀白色的長劍之上。遠遠觀之,竟宛若那立足的不是一把劍,而是一道晶瑩炫目的白光。他身上所著長襟寬袖在夜風之中簌簌翻飛,頷下長髯也自淩空輕拂,看上去當真是飄逸出塵,卓越欲仙。
王遙正自訝然,卻聞那人清清琅琅的開口了,若閑暇低語般不緊不慢,但卻是聲聲入耳,分外清晰。
“今日千年青蓮出世,諸位道友自四野八荒而來,相聚此地,也是有緣。貧道閑風門天成子,願為今日盛舉稍盡綿薄之力,以防稍後吾等坐談論道之時,有俗人妄入此地,擾了這大好月色。”
話音落罷,便見得他右手輕舉,於虛空處橫著一掃,劃過一道柔和的弧線。驟然間,八柄銀光凜冽的長劍便自他身後的墨黑夜色中幽幽而現。劍尖朝外,劍柄向裏,次第有序的排成一個渾圓的劍圈,便宛若一輪由荊棘編織而成的白色佛光,說不出的威風凜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