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
“是我。”王遙的臉上沒有半點兒動容之處,便好似那藍袍道人目中的無邊殺意僅僅是一縷拂麵的清風,除了讓他清涼舒爽之外,其他一丁點兒感觸也無。隻是,王遙眼中的紅光卻愈發大盛!一眼看去,隻覺得他眸中所凝之物已不是瞳,而是兩朵熊熊燃燒,炙人欲焚的殷紅焰苗。
一狂烈如火,一暴虐似雷。
兩股皆是無匹淩厲的殺意便在藍袍道人和王遙雙目對視之時狠狠的撞在一起。雖相觸之時並無雷鳴電閃,風雲相合,可那霎時間所爆發出來的無邊殺氣,竟似將整個天地都攝入其中!
方圓數百裏之內,無論****鳥蟲,在那一刹,皆驟覺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無匹寒意從自己心底猛地鑽了出來,通體戰栗悸顫。人想跑,但腿不可動;獸想吼,但嘴不可張;鳥想飛,但翼不可舞;蟲想逃,但命已不可留。
有生皆死。
萬物可殺。
藍袍道人忽而一笑,眼角眉間皆是讚賞,“你很好。”
王遙淡淡應道:“你也很好。”
藍袍道人又道:“我要殺她。”
王遙道:“我會阻你。”
“為何?”
“恩緣未斷。就算殺她,也不應是你來殺。”
藍袍道人咧嘴大笑,血樣大口又扯至耳根,幾乎把他的臉分成了兩半兒,“恩緣?小子,你一身血汙,殺孽纏身,於我一般無二,還敢妄提什麼恩緣!”
“我與你不同,我殺的皆是該殺之人。”
藍袍道人笑聲驟止,“該殺之人?這凡世俗人對於吾等皆乃螻蟻,又有何該殺不該殺之分?”
“何為塵緣,何為大道?你知麼?”王遙靜靜回道。
藍袍道人一怔,“我不知。你知麼?”
“我亦不知。”王遙看著黑暗中的西湖湖水,靜默半晌之後,眼神才漸漸又複清澈凝定。“道雖不可妄論。不過,吾竊以為,大道乃是無相無生之物,吾等不可見,不可聞,不可觸,不可嚐,不可感,彼遁於天地,隱於洪荒,若要求得,實乃千難萬難。可塵緣卻是吾身可見,可聞,可觸,可嚐,可感之物,若能遍尋之下,將其盡數斷之斬之,應便能由此而求得大自在。今日我殺人,明日人殺我。一飲一琢,才圓了因果,斷了塵緣。”
藍袍道人輕笑一聲,“小子,你煉的是什麼功法?莫非能看破那萬千因緣?”
王遙道:“功法?我不煉功法,我煉的乃是真仙大道。”
“大道?哈哈!”藍袍道人聞言之下,不由大笑一聲,“你可知道,你如今已被你那功法之中的血腥殺意汙了本心?你從今往後,於這道途之上必定心魔重重,塵劫無數,你還想修成大道?緣之一字,最是玄妙,若想盡斷,那便好比水中撈月,鏡中摘花!我與你相遇此地,也是有緣,你莫非也要殺我?還是準備被我所殺?”
王遙淡淡一笑,道:“若是我能殺得了你,自然還是要殺的。”
藍袍道人仰天長笑,聲如驚雷,震天動地。半晌,笑聲漸漸越來越小,最後終歸於靜謐。繼而,他那兩道狂野不羈的濃眉已是深深蹙起,眸中隱有疑慮,“道之一途,固然其遠不可見,其險不可度,但隻需吾等漫漫求索,自然有一日能消去塵緣,白日飛升。你如此急於求成,借斬緣之因,忙於殺戮,已是修道大忌。我看你道心頗堅,靈根深厚,應是不會不知。可你怎地還敢於此時此情之下還妄求大自在?莫非……”
“嗬,不錯,急於求成!我又如何不知這斬緣之法實乃急於求成!隻不過,我……”話音未落,王遙驀然彎下腰去,捂著嘴,劇烈的咳嗽起來。頭上束發的絲絛驀地無風自斷,長發披散,恰似自始自終便糾葛纏繞在他道心之上的那一縷塵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