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了點頭:“有道理,想學會彈鋼琴的確需要大量時間和精力。”
搭檔:“我想你也應該看到,最初她隻是含糊地說自己從事金融行業,而我故意往銀行業誘導,她果然順著說了下去。真的嗎?年紀輕輕就從事銀行業?還麵對大客戶?怎麼可能?”
我:“你是說……她的經濟來源應該是……她的男友?”
搭檔點了點頭:“那個有婦之夫。”
我仔細地順著他的思路想了一陣兒,這的確是合理的解釋。
搭檔:“好了,現在可以整理一下了。首先,差不多可以斷定,她是被一個有錢的已婚男人包養著。那個男人比她大不少,也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因為她認為童年的悲慘經曆是源於她母親沒有經濟能力,所以導致她對於金錢能帶來的‘安定’極為依賴。再加上源於童年缺失父愛的原因,而那個男人又恰好能彌補這部分,因此就造成了一個結果:在雙重因素下,她很可能對那個有婦之夫有了很深的感情。而且我猜,她肯定也意識到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其實和當初她母親的處境一樣,在感情問題和生活問題上沒有主導能力……哦,對了,這點從她夢中穿著媽媽的舊衣服能看出來,其實這也是一種暗喻……她認為這樣不好,但無論從金錢和感情上,她卻又依賴那個男人……就是這樣,反反複複……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我:“所以,她應該想過結束和那個男人之間的這種非常態關係,去過一種正常化的生活。但是,她對現有的一切又過於依賴,舍不得放棄,所以,通過催眠重現夢境的時候,就像我們看到的那樣,她內心深處在反複強調童年的慘境。她怕會失去自己曾夢寐以求的東西:富足和父愛。因此……”
“因此,”搭檔提高聲調,“每當有結束目前這種非正常生活的想法時,她就會重溫童年的慘狀,以此警告自己。我猜,她夢中所說過的‘不要’,就是指這個。”
我點了點頭:“嗯,不要回到過去……可是,因為這個就有這麼激烈的反應嗎?能驚醒她自己的那個叫聲的確很淒慘。”
搭檔想了想:“別忘了,她是個內向、壓抑型的性格。你記得吧?隻有她一個人入睡的時候才會這樣。我認為,與其說她因為恐懼過去的悲慘經曆而慘叫,倒不如說是她因壓抑得過久而發泄才對。”
我仔細順著這個思路捋了一遍:“是的……你說的沒錯……”
搭檔:“她的這種性格也就導致心理醫師對她的心理診療失敗——她需要隱藏的東西太多。如果沒有催眠的話,恐怕至今咱倆還在百思不得……”
我:“停,先別急著說結束語,還有個事兒:她的幻覺。那個幻覺所看到的景象也一定具有某種含義,對吧?另外,你剛提過,關於她的男友是個有婦之夫的問題,你是怎麼確定的?”
搭檔狡猾地笑了:“其實,這倆是一件事兒。”
我愣了一會兒,慢慢明白過來了。
搭檔:“她對幻覺的描述你還記得吧?一個中年女人,帶著個十幾歲的男孩,深夜出現在她家的某個角落,麵對著牆……這麼說起來的話,她始終沒看到過幻覺中母子倆的臉,對吧?相信她也沒有走過去看個究竟的膽子。她是怎麼確定幻覺中那兩個人的年紀的?而且,誰會在那種詭異的環境中留意年齡的問題呢?我認為她的幻覺是來自於那個有婦之夫的描述,甚至有可能是看過照片或者在某個公共場合見過。”
我:“你是說,她的幻覺部分其實是來源於……”
搭檔:“準確地說,應該是來源於壓力。她本質上不是那種壞女人,不過,她所做的一切……所以……”
說到這兒,我們倆都沉默了。
過了好一陣兒,我問他:“可以確定?”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想了想,點點頭:“可以確定。你是催眠師,我是心理分析師。我們憑這個能力吃飯。”
我:“嗯。”
一周後,當再次見到那個年輕女人的時候,我盡可能婉轉地把一切都向她說明了。果然,她的反應就像搭檔說的那樣,既沒有反駁也沒有激烈的情緒表現,隻是默默聽完,向我道謝,然後走了。
我回到書房,看到搭檔正在窗邊望著她遠遠的背影。
我:“你說她回去會哭嗎?”
搭檔:“也許在停車場就會哭。”
“大概……吧……還好,不是個鬼故事,至少她不用擔心這點了。”我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
搭檔沒笑,回到桌邊拿起一份記錄檔案翻看著,還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過了一陣兒,他頭也不抬地說:“我猜,她之所以會恐懼,也許正是因為她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