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檔笑了:“當然不是。今天是周一,工作時間,有工作的電話找她再正常不過了。她利用工作時間跑出來,你覺得她會很忙嗎?”
我:“原來是這樣……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搭檔:“這就得‘讀’她的夢了。”他雙手插在褲兜裏,在催眠室裏來回溜達著,“為什麼會選擇諾丁漢為場景,雖然目前我們還無從知曉,但是我能肯定她曾經在那裏經曆過對她來說極為重要的事情。這個我們先放到一邊,說別的。”
我:“OK。”
搭檔:“‘無頭人’這種情況在夢中並不多見,對吧?因為無頭人沒有五官和表情,如果這麼說起來的話,‘無頭人’在她的夢中很可能並不代表著人,應該是一種象征。”
我:“象征著什麼?嗯?你是說那個關於蒼蠅的形容?”
搭檔:“有可能哦!我們經常形容沒有頭緒的瞎忙碌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我:“嗯,這個說得通,但是有點兒牽強。”
搭檔:“不見得。你忘了嗎?‘無頭人’並沒有和她發生過交集,‘無頭人’應該是一種概念,是她對某件事的看法,也許和她自己有直接關係。甚至很可能還涉及她的當下狀態。既然是她當下的某種象征,那麼她當然不必對此感到恐懼,這點你在催眠時曾經確認過。”
我點點頭:“對,我本以為她會有恐懼感。”
搭檔:“所以說,很可能‘無頭人’是指她的某種觀點。”
我:“呃……好吧,暫時也沒有辦法確認,我們先不爭論,繼續下去。那‘獨眼人’呢?”
搭檔:“‘獨眼人’就不同了,他們明顯比‘無頭人’更具有象征意義。”
我:“巨大的眼睛是不是意味著注視?”
搭檔:“理論上是,但是她並沒有提到這點,所以我覺得‘獨眼人’很可能帶有審視的色彩。”
我:“審視?哦,明白了,在夢中審視自己的……但是,她為什麼要用這種方式審視自己呢?”
搭檔停下腳步看著我:“我猜,那個獨眼人對她來講可能有特殊含義。但是,在得到更多信息之前,我猜不出……哎?等等!你剛才說她審視自己?”
我:“對啊,怎麼了?”
他皺著眉,用食指壓著自己的下唇,“這個我沒想到。難道說……”
我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呃……你不是想說那個吧?”
搭檔:“但實際上很可能就是。”
我:“要照這麼說的話,恐怕‘無頭人’也得推翻。”
搭檔:“不見得,能說得通。”
我:“那,是不是還得再進行一次催眠?”
搭檔:“是的。”
我:“那這次的重點?”
搭檔:“誘導。”
我:“往哪個方向誘導?”
搭檔:“讓她跟著‘半麵人’走。”
我:“哎?你確定?”
搭檔得意地笑了:“確定,我們被誤導了。‘半麵人’不是‘他’,而應該是‘她’。我有99%的把握能確定夢裏所有的‘怪物’,都是她自己。”
第二天。
她:“還要進行一次催眠嗎?”
我:“嗯,這次不大一樣,我們希望你能克服一下恐懼心理,跟著那個‘半麵人’走。”
她顯得有些猶豫。
我:“害怕?”
她點點頭:“剛才我看錄像的時候就想起來了,不光是臉,他的頭也隻有半個,另半邊是空的,所以……”
我:“隻是在夢裏罷了,必要的時候我們會給你提示。這點是可以保證的。”我故意使用第一人稱複數來安撫她。
她想了想,點點頭。
“放心吧。”搭檔恰到好處地補充了一句。
在催眠的時候,我一直在注意觀察她的狀態,雖然她是很容易接受暗示而進入狀態的那種人,但是我要確保達成深度催眠,否則我的提示將不會被她接受。不過,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她非常放鬆,並且很配合。
我:“你回到諾丁漢了嗎?”
她深吸了口氣,停了一會兒:“是的。”
我:“你能看到什麼?”
她:“看到……街上有人……”
我:“是些什麼人?”
她:“一些……一些沒有頭的人……”
我:“還有嗎?”
她:“還有……還有一些隻有一隻眼睛的人。”
我:“他們注意到你了嗎?”
她:“沒……沒注意到我……隻有那個、那個人會注意我……”
我:“你是說隻有半個頭、半張臉的那個人嗎?”
她:“是……的。”從她的遲疑中,我能看出,她還有恐懼感。
我:“不用怕,你不需要害怕任何人,我們在保護著你。”
她:“我……我不怕。”
我:“很好。她出現了嗎?”
她的身體開始有些緊張:“沒有……但我知道她在哪兒……”
我:“她在哪兒?”
她略微不安地抽搐了幾下:“她就在我身後不遠的地方……”
我:“我要你現在平靜地回過頭,看著她。動作要慢,要鎮定,你不用害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