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周大禮在勳貴的祝福聲和新晉士族的詬病之中隆重開始準備了。
大禮設在睿王府,被閉門思過了小兩個月的睿親王和側妃淩氏在大赦天下的恩德下,終於脫困。
大赦天下,又召來了士子們的激烈反對,因為明銳是個女孩兒,非嫡親皇子公主便罷了,而且因為她,皇帝屢罪睿親王,追隨慕容徹的士子黨很不滿。
可是,朝中大權皆握著以皇帝為首的勳貴公卿手中,新晉的士子多出身寒門子弟,筆杆子能罵,但實際上卻奈何不得。
明銳不由得感慨,她也終於成了萬惡的舊勢力,要和永遠都“正確”的新勢力對抗了。其實她覺得無所謂,百姓安居樂業,誰當權都一樣,士子不過是仗著一支筆,說要如何如何,其實還不是為了自己官運亨通,青雲直上?
士子究竟是士族,一樣是統治階級,和工農商販終究是不一樣的。
烏鴉看不見自己黑,一樣的齷蹉,為何偏偏要自我麻痹呢,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楚,難怪走不遠……
明銳站在院子裏,聽慕容徹書房裏諸位士子慷慨激昂的陳詞痛罵,不由地歎了口氣,從古至今不乏名士,如王安石,那才是真正的改革派,有具體的統籌目標,拿得出具體的改革方案。而不是明朝東林黨,除了會聚眾說些義正言辭,恐怕連如何丈量不規則田畝都不會。
她原本是想念父親,想來看他,可無意間撞到了這一幕,實幹派和口水派的對比,真是叫她這個旁觀者不忍直視。
或許是下人喊她,慕容徹在書房裏聽到了,就出來看,見明銳一個人圓乎乎地,穿著紅色的兔毛薄襖,站在樹底下看著書房,孤零零地可憐。
見他出來,孩子才有了笑,肉滾滾地跑了過來,拉著他叫爹爹,慕容徹心頭一暖,蹲下,張開雙臂,將明銳抱住,親了一口問,“想爹爹了沒有。”
“爹爹,爹爹,明銳每天都盼著爹爹回來,明銳以後不哭了,要不然爹爹會被爺爺罰,明銳保證不哭了哦。”明銳仰著頭,很開心她父親被放了出來,屋子裏的士子倒也沒有喪心病狂到罵明銳如何,總是以禮儀人自我標榜著,大家見父女在一起,也都沒有說什麼。
“明銳乖,最近聽說你很調皮,把皇爺爺都嚇怕了是不是。”
慕容徹伸手要去抱明銳,但一抬頭卻看見淩妃提著食盒來了,他蹲著,作勢要抱起明銳的動作落在淩妃眼裏,這細微的動作竟然惹得她瞬間落淚,將食盒推給了下人,轉身走了。
明銳見慕容徹愣怔,她回頭去看,隻看到了一襲湖藍色的裙角。
慕容徹放開了明銳,沒有抱起她,明銳抬頭去看,慕容徹笑著拍了拍她的腦袋,歎了口氣,“明銳乖,爹爹還有事,李嬤嬤,外麵還冷,抱明銳回去吧。”
“爹……”
天氣已經很暖和了,可明銳卻真的感覺到如數九嚴寒的冰冷,她討厭這種感覺,非常討厭,上輩子她是無奈,因為她於別人來說就是個外人,可現在,她是父親的親生女兒啊,為何仍舊要過得像是個外麵撿回來的呢?
她強忍著淚水,不讓自己哭出來,也不讓嬤嬤抱她,扭頭就走,這根本不是她的家,母親從來不看她一眼,連元君和元睦出門玩耍,碰到她,她都會笑一笑,說句暖心的話。
可自己一出現,娘便扭頭就走,現在連爹爹都這樣,她對這個家庭來說,就是這麼的不受歡迎麼!
哽咽著跑回自己的小院子,明銳一看見元君和元睦,淚水就再也忍不住,她蹲在地上,一個人哭了起來。
“為什麼爹爹不喜歡我,娘也不喜歡我,我是多餘的嗎,既然多餘為什麼要生下我呢。”
“姐姐不哭,姐姐不哭,哭哭會不漂亮。”元睦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為什麼哭,但是他卻心疼,小小的元睦也不會安慰人,他學著明銳抱自己安慰的樣子,也去抱明銳。
可是明銳蹲著,她又胖,瘦小的元睦根本抱不住,情急之下,元睦也哭了,“哥哥,抱抱姐姐,姐姐就不哭了。”
兩個人蹲在一起,就像一大一小兩隻圓圓的蝌蚪,元君看他們哭得可憐,很誇張地歎了口氣,小大人般地扶額,“哎,果然還是要靠我啊,乖乖妹妹,不哭了,哥哥有好東西給你哦,再哭就不給你了。”